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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烟白的妆全花了,一睁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看到简幸睁眼,表情?比简幸还迷茫,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只能用力地攥简幸的手。 非常用力地攥。 简幸小声?说:“疼。” 陈烟白一下子落了眼泪,眼泪几乎瞬间就爬满了整张脸。 她随手拿手糊了一把,发现不起什么效果,就干脆放任不管。 她一边哭得泪眼模糊,一边哑着声?音问简幸:“哪儿疼?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简幸怔怔地看着她,忽然觉得整个人在无限往下坠。 她茫然地看了眼周围,一片白茫茫。 是医院。 又是医院。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陈烟白却固执地追问:“你哪儿疼?哪里疼?头疼吗?” 简幸看着她,问:“我头怎么了?” 陈烟白沉默。 简幸不再追问,她只是一瞬不移地盯看陈烟白的眼睛,反握住她的手。 这次轮到陈烟白觉得疼。 可她没有喊出来。 就那么忍着。 简幸等了很久,没等到陈烟白开口。 直到脑子里传来神经性?疼痛,她猛地松开了陈烟白的手。 陈烟白低下头,眼泪瞬间打湿了简幸的手,和简幸手下的被?子。 简幸能摸到指缝间的湿漉漉的。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年后这几个月。 整个和县都是湿漉漉的。 她疲惫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陈烟白察觉她舒气,眼泪掉得更凶。 她开始喊简幸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像在替简幸鸣不平。 又像在替简幸质问些?什么。 为什么呢。 她明明已经找到方向了。 她明明快要解脱了。 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了。 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简幸,”陈烟白一抹眼泪,闷着鼻音说,“没事的,医生说可以先?保守治疗,以后会慢慢好的。” 简幸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怕病房太闷,窗帘没有完全拉上,窗户也开了一条小缝。 五月份的天,风不轻不重的。 像沉默的海。 简幸想到雨果那句话。 说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海绵已经吸够了水,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了。 这叫麻木。 她当?时看到这句话时,是在暑假。 她最麻木的时候。 她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睡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不能完全上岸。 海水就蔓在她鼻间,耳道,嘴边。 浅浅一层,却已经足以不能让她呼吸。 可是后来,她又在那个冬天,看到余华那句:或许总要彻彻底底绝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她想,冬天的雪不管多厚,总会在春风吹拂下消失不见。 那她就再忍忍吧。 她都已经忍了。 简幸默不作声?,掉了一滴眼泪。 真是太可惜了。 她还是为生活,掉眼泪了。 她再次闭上眼睛。 反正这天,再也不会为她亮起。 同?一个夜晚,简茹在家里,沉默地,发狠地看着堂屋里供奉的那尊观音。 她还记得那一年,满山香火气味,有人拦下她一家,说她的女儿,是个没有爱情?的命。 因为爱情?会要了她的命。 不如?就供一座观音吧,日日虔诚,管教约束,从源头规避。 简茹不信。 又不敢不信。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 从简幸很小的时候,邻居夸她女儿脸又小又白,眼睛黑得像葡萄,一看长大就能嫁个好人家。 后来,小姑娘开始学会交朋友。 先?从小女生开始。 可她害怕。 她害怕呀。 她不让她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 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简茹忽然大步走向观音,一把拿起,狠狠砸在地上。 她嘶吼着,质问观音:“到底是哪里不对!我还要怎么做!还要我怎么做!” 吕诚跌跌撞撞从简幸屋里出来,他?手里拿着简幸明天要用的干净的毛巾。 他?咬着腮帮子,隐忍着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想杀人!”简茹喊,“我辛辛苦苦养一个女儿我容易吗!” 吕诚不想听这些?。 他?转身重新回简幸的屋里,他?小心翼翼给简幸整理简幸大概需要的东西。 等他?出门要走的时候,他?又看到简茹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要把碎掉的观音粘在一起。 碎片把她的手划破,血流了满地。 她像不知痛一样,手忙脚乱地粘,最后发现无法粘到一起,又把碎片抱在怀里哭。 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是她亲手把那个少年,送到她女儿身边的。 也是她亲手,把她推到那个少年世界里的。 因为还要高考,简幸最终选择保守治疗。 吕诚也回到了简茹家里,他?住在姥姥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