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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幸没再说一句话。 只是在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直到走很远,还在不停地回头。 这天太黑了,她怕记不住姥姥家在哪。 因?为下?葬方式,简茹和吕诚没有办这场白?事。 返回和县的时候,忽然落了一场大雪。 天气缘故,没有拦到三轮车,只能走去车站。 旁边超市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发财,但凡路过的地方都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 雪还没有完全覆盖地面,炮仗的碎片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踩着满地红色,简幸一家在短短五分钟里淋白?了全身。 上车前,简幸摘下?了头上的连帽,她扭头看了眼老家的方向,车上贴着的红福把她的脸映得好红。 初五,简茹病倒了,高烧不退。 吕诚要她去医院,她嫌贵,要去附近的诊所。诊所还没开业,吕诚拗不过她,只能找人给?医生打电话,把人家从家里喊过来。 简幸一个人在家,听着简茹卧室里传来一个又一个电话,直到完全停止,她才起身去简茹卧室把未接来电的记录删掉。 删完以后,简幸没回自己屋,她窗户还没修好,不能住人,只能去姥姥屋里。 路过院子里其?中一小堆化了又堆的雪时,简幸停顿了一下?。 她驻足了很久,没能再看到那个兔子。 晚上八点多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了,简茹和吕诚已?经睡了。 简幸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只点燃的火柴,她想象某个包间里少年被一片歌声和祝福环绕。 他闭上眼睛,凑近了蜡烛。 简幸吹灭了火柴。 手里还有一颗糖,她放到了嘴里。 她没有开口说话。 她,尽力了。 初六,简茹嫌诊所麻烦,把吊瓶拉到了家里,躺了一整天。 简茹也在姥姥屋里躺了一整天。 最开始,她不太能睡着。 后来,她被梦拖着醒不来。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也在做梦,梦中梦一片兵荒马乱: 简国?胜死了,简茹的骂声吵醒她,她身心俱疲地迎着烈日去超市,大雨来得猝不及防,徐正清走到了她面前。 紧接着开学,分班,认识许璐,又与许璐分开,途中在走廊与徐正清擦肩无数次,也在教?室里偷偷瞥了他无数次。 大雨又大雪,晨起又昏至。 她在处暑与徐正清说了第一句话,在白?露看完他看过的第一本书?,在新年里加到的QQ,在他看不到的院子里,用他们经历的同一场雪堆了一个兔子。 大雪纷飞里,兔子立在月光下?,像荒芜里拔地而起的城堡。 然而城堡坍塌只要一瞬间。 瓦砾碎片,飞沙走石,席卷了她仅有的圈地。 大梦初醒。 睁开眼,是一片走不出的混沌。 她还在梦里。 她仍然没有哭,也没有试图闯开这困境。 周围没有风雪,但是很冷,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像被针刺穿一样。 她知道,这就是那两个小时的世?界。 如果想从这里闯出去,那这一切从头就不该发生,简国?胜不该死,她也不该用偷来的资源考上和中。 不该遇到徐正清,不该在无数个擦肩而过的瞬间偷偷欢喜。 若能从伊始避开猛烈的欢喜,结局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可就像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一般,人生从来都不能重头再来。 就只是这么轻轻一想,周围原本虚无缥缈的雾气骤然缩成了无形的链条,简幸被链条挤压地迅速后退,眼前开始闪过一帧帧姥姥的脸。 咣当—— 简幸被扣在了世?界边界,身前是刺骨的寒,后背是刮皮的烫,链条越缩越紧,直到快要把她所有的呼吸剥夺。 她没有张口争抢着呼吸,而是睁着眼睛,看着正对面的一帧画面。 是冬至那天,她站在姥姥门口的画面。 她当时在想什么。 她在想:姥姥为什么和简茹一样。 至此,她终于崩溃,想跪下?却又被锁着跪不下?去。 醒来。 一摸脸,干的。 她哭不出来。 她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堵。 扭头,简幸看到屋里的窗户已?经重新装了一扇玻璃,窗框上的图钉被拔掉了,留下?密密麻麻的黑洞。 桌子上整整齐齐,没有半分狼藉。 今天初八,开学了。 简幸下?床,打算去洗漱。 刚打开门,与堂屋里的吕诚碰上,吕诚端着水壶往屋里走,看到她说:“醒了?” 他一边说一边跛着脚往条几走,简幸两步走过去,声音还是晨哑的状态,“我来吧。” “没事,”吕诚争了一下?,“这才多重。” 简幸没松手,“我来。” “你这孩子,都说了没……”简幸口吻一直很淡,吕诚没放在心上,一抬头对上简幸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愣了下?。 简幸趁机接过水壶,走到条几灌茶壶,边灌边说:“开水危险,你小心点,以后可以把茶壶拿到厨房,灌满了堵上盖再拎出来。” 灌满以后,她拎着空水壶往厨房走,没看吕诚。 但是与吕诚擦肩时,吕诚声音泛着有些不自然的笑说:“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