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红尘断
“猩红……猩红……猩红死了。”易火在这一瞬间脑中生出了无数的影像，那都是他和猩红在一起的片段和点点滴滴。 从一开始刚认识她的时候，在医院里故意表现的倔强，和他一起打厄兽；到后来一次次任务的冒险；到最后她靠着智慧解救了所有人，这一切对易火来说如同昨日，可就这么一个倔强机智勇敢又重感情的女孩，就在自己面前死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虽然从掉进陷阱的那一刻起，易火就感觉到了自己和朋友的命运，但是当所有一切都来临到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 回忆的片段在眼前慢慢破碎成渣滓，易火追逐着那些片段，却永远握不在手中，最终一切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惆怅在心中。 “不行，我不能消沉，我要给猩红报仇。”愤怒和复仇的情绪能蒙蔽人的心智，遮住人的双眼，易火和复仇烈焰战斗过，也看不到过一切，但是那时是别人蒙蔽了他的心智，而现在，此时此刻，是他自己要面对这一切。 在这一瞬间，易火双眼通红，脑海中除了报仇再没有了其他的字眼，他抽出落尘剑，一跃而起，灵力倾泻而出，用自己最强大的攻击击打向了至邪。 落尘带着残月从天而降，易火的怒吼，残月的剑痕，疯狂的灵力，以及愤怒的双眼。 易火这一次攻击威势十足，整个山谷都被带起了狂风暴雪。 然后下一秒…… 画面定格在了当场，至邪仅仅伸出了一根手指就接下了这“威力十足”的一剑，随后屈指一弹，易火当场飞出几十米远。 “想死很容易……”至邪看了易火一眼，随后黑暗的粘稠物质又从他身上涌动而出，易火生死在旦夕之间。 在易火发动攻击的那一瞬，墨青锋就立刻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宋钱也准备发动咒法做最后一搏。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阻止了至邪，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李慈恒。 他阻止至邪倒不是稀罕易火的性命，而是胸中一口恶气一直没有出。 “至邪大人，这人能不能交给我来解决？”李慈恒在远处谦卑的问道：“大人，我跟他有点个人的恩怨，他击败过我一次但是那时候我没有宠兽，现在我得了您的雪灵兽，我想再跟他较量一番。” “噢？”听了李慈恒的话，至邪手中的粘稠物慢慢收回，“你们竟然还有渊源，那好，我成全你！” “谢大人。” “大人，既然我徒弟说话了，那我也有一句话想说。”这边李慈恒刚刚住口，那边墨雨又接口道：“我和那边那个穿袍子的也有恩怨，希望一并解决。” “好，徒弟对徒弟，师父对师父，这再好不过。”至邪似乎对这件事情饶有兴趣，“来，你们一起上吧。” “是。” “谢大人。” 两边的战斗在至邪的一声令下开始进行，为了防止其他人影响这精彩的决斗，至邪示意梼杌把所有人都看管在了角落，唯独留下两块空地给四人决斗。 对面而立的，是两对师徒。 “师兄，我知道你执念很深，但想不到的是，你恶念也这么深重。”墨青锋看着面前的墨雨，笑了笑，“最近十几年来，你多次偷袭我，我都躲着你，从来没对你出过重手。但是看今天这情况，我要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下师门了。” “你有那个本事再说。”说话之间墨雨掏出了自己的佩剑，他的佩剑已经重铸过，此时更是黑光闪耀，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的气势和一个多月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灵力涌动比先前浑厚了足足三倍有余，已经达到了8级妖兽的程度。 而如果一个普通8级妖兽的话，是绝对打不过墨雨的，因为墨雨本身就是剑法大家，就剑术而言已经登峰造极了，基本功不比墨青锋差上太多。 “有没有本事，试试看。”面对这样的墨雨，墨青锋终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他一步步的走向墨雨，气势也一步步拔高，最后到达顶峰之后竟然和整个天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剑势……”看到墨青锋的剑势，一直在抱着看戏心情的至邪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剑通天地，就算当年的青帝，也是在达到顶峰之后才悟出的气势，而这人才……不对，这人灵力怎么那么弱，他究竟怎么和那家伙战斗。” 这次就连至邪都彻底看不透墨青锋了，他完全想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剑法那么高明，灵力却又那么弱。 “5级对战8级吗？就算你剑法通天，一千倍以上的实力差距，我看你怎么打！”至邪博古通今，但是思前想后都想不通这场千倍以上的灵力差距，究竟怎么战斗。 说双方的灵力厚度差了一千倍一点都不夸张，5级比6级差了最少十倍，6级比7级差的不止十倍，7级和8级其实又是几十倍的差距了，这前后算起来，一千倍都算少的了。 “这场战斗，似乎有点看头。”至邪凝重神色之后，全神贯注了起来。 随后大战，一触即发。 率先进攻的是墨雨，他拎着阔剑激射而出，如同流星赶月一样冲向墨青锋，这是日月星辰剑中的一招，叫做——追星赶月。本身就是以快和迅猛著称，一般是用来做起手式，对付比自己灵力弱的对手，这招简单直白又迅速，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边墨雨一出剑，那边墨青锋竟然不闪不避，反手也是一招追星赶月飞了上来，这在所有人眼中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两人的灵力差距1000倍以上，后者竟然选择硬碰硬？ 宋钱看到这招之后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本以为下一秒墨青锋就会身死当场，但是却想不到在如此迅猛的剑势之下，墨青锋在两剑对撞的前一刹那，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竟然剑尖微微偏动了那么一丝，然后两剑擦身而过，那摩擦的力量非常大，而且因为墨青锋剑锋上包裹的灵力远远小于墨雨的灵力，所以那摩擦力量的承受者就成了墨青锋本人。 他的剑顺着对方的剑被迅猛的弹开，但是他的身子也顺势一侧，借着天地之间的风势，竟然来了风车一样的大旋转，如同一片疾风中的落叶一样，带着风势，带着对方的力量翻身之后，一剑冲着墨雨削过去——这剑竟然是借着墨雨自己的力量打他自己。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这人留不得。”至邪看到这里眉头一皱，他是在场实力最高的人，刚才那一剑看似酷炫，但是其中里面的学问，出剑的时机，对对方力量的把握，对自己剑角度的把握，对天地之势的把握，哪怕错上一丝丝，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在至邪的眼中，这是完美的一剑，绝对完美的一剑。 所有的一切把控得都太到位了，用小于对方一千倍的实力，然后在一瞬间占到了上风，这人如果灵力足够，不需要太多，哪怕双方仅仅是相差十几倍，至邪相信，他都能一剑斩杀对手。 一剑之后墨青锋如同疾风落叶一样进攻了一剑，由于这剑带着墨雨自己的力道，墨雨也不敢小视，只能用浑厚的灵力弹开对手，再翻身一剑刺出，不过这时候墨青锋又先他一步在刺剑的同时，在他发力的途中，墨青锋竟然一剑点在了他虚不受力的剑柄那里，随后又借着他的力道拉开了距离。 而也就在此时此刻，高山之巅，也风起云涌，云层是在高山之下，但是却随着风势开始搅动了起来，墨青锋腾身而起，借着天地的风力，一剑杀向了墨雨。 …… “那边开始了。”李慈恒看了一眼那边，随后看向了仍旧双眼通红的易火，“我们也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慈恒也不管易火有没有恢复理智，一剑起势就冲了过去，直接开始了迅猛的攻击。 易火现在心中充满了负面的情绪，他想复仇而不得，又不甘心自己的弱小，全身如同沸腾了一样难受，看到李慈恒祭出杀招过来，二话不说迎剑就上，愤怒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当然也没有任何招数可言，当下一剑就砸了过去。 灵力倾泻而出，风雪交加。 不过李慈恒本身也是青帝血脉，现在又得了雪灵兽作为宠兽，血脉共融之下纯度比易火的还高，风雪就是他的本体，又怎么伤的到他。 所以他穿梭在风雪之中如沐春风，而易火的落尘剑也因为他彻底失去理智，变得毫无准头可言，没有变招，没有技巧，就这么生劈干砸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准头和杀伤力。 轻易的躲开易火的剑，李慈恒一剑刺中了易火的身体，一剑之下易火立刻就受了伤——不过还好的是，他虽然失去理智，但好歹战斗本能还在，还知道躲开要害位置。 但是这么打根本不是办法，李慈恒本身就比他剑法厉害，而易火此时又没有理智可言，负面情绪已经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原本就普通的剑法更弱一筹，几个回合没怎么打，他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了。 “易火，快变身啊，再这么打下去，你很快就会死的。”隐约之中，易火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听见了宋钱的话语，随后本能的他变成了玄冰战神的形态。 落尘剑在手中也变成了苍天巨剑，易火由于灵力的增加以及龙宝的长足进化，其实本身战斗力已经非常恐怖了，玄冰战神形态的装甲也更加厚重坚硬，易火变身之后防御力大增。 不过同样的，易火增强了很多很多，李慈恒也增强了很多很多。 曾经的李慈恒没有宠兽，而现在的他得到了天级宠兽，实力的进步如同坐了火箭一样，哪怕易火的装甲比曾经坚硬了数倍，也厚重了数倍，他同样能一剑刺穿。 “寒冰的装甲，在我面前如同豆腐一样脆弱。我得到了雪灵兽，我才是寒冰的掌控者。”李慈恒边打边笑，虽然易火的装甲并不如他说的那般脆弱，但是确实在他连翻的攻击之下，冰块如同落雨一样“簌簌”的往下掉。 而易火的反击却因为攻击过于明显，没有招数可言，又被他一直闪避开。 局势似乎是一边倒的情况，宋钱一直在尝试唤醒易火的理智，但是易火一直沉浸在猩红死掉的画面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最后终于的，他彻底被负面情绪吞噬，脑中只剩下了毁灭一词……而与此同时的，李慈恒似乎感觉到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无趣，一招剑雨下来，剑招如同流星雨一样下到了易火玄冰装甲之上把他戳得千疮百孔，最终彻底崩溃开来。 “这场战斗似乎没有什么意思呢。”易火装甲崩溃开来之后，李慈恒正准备欺身而上，想要一剑结果了这场战斗。 但是正在他出剑到途中的时候，却猛然感觉到了易火体内爆发出了强烈的毁灭意味，随后他半边身体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而另半边身体，却是霜寒无比。 “这是……”宋钱看向了易火的身体，“这是穷奇的毁灭之火，但是原先没有这么厉害啊，易火说一直掌控不好这股能量，现在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毁灭的意念如同柴薪，真正的引导出了毁灭烈焰的力量？但是易火现在神志不清，他这是要做什么？” “想杀我，来啊……”易火半边身体烈焰，半边身体寒冰，落尘剑在手一剑斩杀出去，烈焰在空中和寒冰彻底交融相遇，随后剧烈的爆炸传出，那种最纯粹的毁灭烈焰和最纯粹的寒冰碰撞在一起产生的爆炸，不但威力极强，而且范围极广， 李慈恒能躲的掉易火的剑招，却躲不开爆炸波的冲击。 而且易火现在灵力真的非常雄厚，每次被爆炸波波及到之后，李慈恒都会受到很重的伤势。 最后他还想用技巧取胜，但是易火根本就是拼命的姿态，李慈恒一过去他就一剑插在地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奈何李慈恒灵力没易火强，易火的毁灭剑法又太过于霸道，他不敢硬碰硬之下，只能一退再退，最终退出了战团之外，一时竟然不知道怎样再战。 “废物。”至邪看到这情景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而易火逼退李慈恒之后根本没有任何停歇的，就冲向了这造成猩红死亡的一切罪魁祸首。 在他心中，他的复仇和毁灭目标只有一个，其他人都只是路上的绊脚石而已。 失去理智之后的易火已经顾不得双方的实力差距，直接飞身而上，一剑冲着至邪斩了过去，甚至本能驱使之下，他用出了自己单体攻击最厉害的招数——残月式。 只不过和先前的残月式再也不同，这次易火体内的灵力一半火焰一半寒冰，压缩在一起之后形成了阴阳气团，一剑斩杀出来后，阴阳失衡，在那半月的弧线之间，接连的爆炸传出。 每次爆炸，都是一次最为毁灭的攻击，而这爆炸声却一连传出了上百次。 百残月式——冰火阴阳鱼。 这是倾泻了易火所有灵力的一击，也是冰与火最为密集的一次碰撞，上百次湮灭能量的爆炸之后，那块空地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冰雪甚至地面都被直接吞噬，只剩下了两个主角在场。 一个是易火，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另一个就是至邪，他坚不可摧的身体，终于受伤了，这看在梼杌眼里都感觉不可思议，因为他知道至邪有多么强，别说别人，就算是自己攻击，他都不会轻易受伤。 这一剑的威力，竟然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只不过至邪的身体虽然受伤，不过随后那被炸伤的位置就如同粘稠的金属一样又恢复了原状，他的身体不但坚不可摧，而且回复能力到达了变态的地步。 而相对的，易火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 最后一剑斩出之后，他也斩出了自己的一切，所有的灵力，所有的力气，乃至所有的愤怒。 最后时刻，易火恢复了自己的神智，因为他已经尽力了，尽力到了无力愤怒，也毁灭了自己。 “我也要死了吗？”这是易火的最后一个意识，随后他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崩坏成了粒子一样，开始土崩瓦解，最终全身崩坏，落尘剑也掉进了那被他斩出的无底深渊。 刚才那一剑太强了，强到能斩伤至邪，强到易火自己的身体都承受不了，最终，土崩瓦解。 易火也死了。 死得连一点东西都没留下，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都死光了吗？”宋钱攥紧拳头，心中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了，只是仅仅的夹着他怀中的金币。 “不，还有老墨没死。” 在易火死后，墨青锋和墨雨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 一开始是墨雨靠着灵力的强大，火力全开，即便是墨青锋有着更高的剑法，更厉害的剑术，能借对手的力量乃至天地的力量去打斗，仍旧是处于绝对的下风。 但是墨青锋最恐怖的地方也逐渐呈现，战斗每过去一分钟，墨青锋的局面就会好转一分，一开始是险死还生刀尖跳舞，后来是左支右绌招架不住，再后来仅仅是被动防守无法进攻，再再后来竟然能逐渐转守为攻，开始渐渐的占据主动了。 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在这绝对的绝境之中，墨青锋竟然能通过战斗进步自己的剑法，而且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而是突飞猛进。 前一秒只能借到一分天地的力量，但是后一秒就能借到两分；前一秒只是跟你对招数，后一秒忽然就能在你出招之前提前破敌了，而且随着打斗的进行，墨青锋的气势也越来越高，等到了易火身死的那一刻，所有的气势如同天塌地陷一样，猛然爆发出来。 心念之斩——断红尘。 最后一剑，墨青锋没有抬手，墨雨却已经败了。 墨青锋的最后一剑是他刚刚悟出来的，斩断红尘，斩断执念，斩断一切牵挂，这是洒脱之剑，也是诀别之间。 红尘了却，一切归于平静。 在这一瞬间，墨雨脑海中闪过了他的一生，孤儿、师父、禅院、柳树……清净、烦恼、执念、不甘……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红尘了断，墨雨闭上了双眼。 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