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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招娣的重生 第115节

    她叹气,“都晓得我没男人了,不显得厉害点怎么行?谁都想占我便宜!”

    宋诗远翻白眼,“那你干嘛不听我的雇个保镖兼司机?你看金姐,谁敢欺负她?”她跟小妹告状,“你不知道,大姐疲劳驾驶,就上周末,差点出车祸!车差点开到沟里去!”

    余自新心惊rou跳,“哎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姐自知理亏,被两个meimei训,她也不回嘴,但雇司机保镖她也不会考虑,“我哪能跟金姐比呀?人家多大的身家?我这一年账面还是负债呢,税都不用交,还请保镖请秘书呢?钱多烧的?再说……我也怕人家说闲话。”

    余自新气问,“闲话?什么闲话?人家?谁是人家?说啥闲话?”

    大姐怏怏的,不吱声。

    余自新明白了。

    跟徐家退亲这事,给大姐的伤害远远不止三十万。

    宋秋凤一直是个保守的人。就在几个月前,她还觉得高跟鞋和短裙太性感,不能随便穿,麻花辫还是meimei们反复说她才剪成披肩发的,剪短发?染头发?

    大姐看美容美发大赛的时候还总悄悄说染金发的女人看起来不像好人。

    她为什么突然大变样了?

    她现在这个形象,与其说是她自己想开了做出的改变,不如说是她凭着直觉选的伪装。就像猫咪,感受到威胁把毛炸起来,显得体型更大,让不怀好意者有所顾忌。

    余自新搂住大姐的肩膀,“姐,你得让自己真的坚强起来。光靠装的,不行!”

    第131章 换个发型   怎么对付荡|妇羞辱……

    余自新没猜错。

    从春节后退婚, 到现在,快半年了,宋秋凤心里的伤口还没愈合。

    她像过去一样积极工作。比原先还要努力呢。三十万啊, 可不是那么容易赚回来的。

    她换了手机号码, 只告诉生意上有联系的人, 她又像原先在工厂里一样, 一周用ic电话给宋老爹打一次电话, 绝不告诉他自己的新手机号。这样可以杜绝大部分sao扰。她一句也不想听那些所谓“为她好”的人说的话。

    但是,几个月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开始害怕男人靠近。她总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奇怪。

    他们是不是知道她曾经有个差点结婚的未婚夫?然后又退婚了?

    她总是忘不掉徐山平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要找人打她, 强|jian她,还有她两个meimei。

    现在她接电话一听到男人的声音, 都会下意识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她每天都觉得累,可是晚上又睡不着。

    开车的时候又犯困。

    一开始是一边开车一边吃点口香糖,嘴巴一直动着就不会睡着了,后来口香糖嚼着嘴里发苦,就换成巧克力和其他零食。

    渐渐的,不开车, 她包里也要装点零食糖果, 嘴巴里甜甜的,心情也会好一点。

    可糖吃多了,饭就吃不下。天气又热,又要开车,往往一天下来没正经吃东西,晚上回到家买夜宵,宋诗远不吃,她就一人吃掉两人份, 也不觉得撑。

    到了六七月换季了,宋秋凤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通通不合身了,一上秤,重了二十几斤。

    宋诗远劝她买点新衣服,趁机换个形象,宋秋凤一咬牙,到金姐介绍的理发店,让tony老师给她个惊喜。最好剪成跟原来的她一点都不像的。

    先把一头长发剪到脖颈长,再烫再染,每次理发师问她什么,她都说好,眼睛不抬一下,盯住手里的杂志。发型终于打理好,宋秋凤一睁眼,自己都吓一跳。

    她又买了玫红色、紫红色的口红,厚厚涂上,对着镜子里陌生的女人笑。

    镜中人也对着她笑。

    她有点害怕,怔住,再咧嘴笑。

    镜子里那个她,明明也是个时髦美女,可是,不知哪里和小妹带她去的洋快餐店外的小丑有点像。

    到底怎么才算真的坚强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余自新问大姐,“你觉得跟姓徐的退婚很丢脸?”

    秋凤摇摇头,“我以前也不知道他底子里是这样一个人。”

    “那你怕的闲话是什么?”

    大姐垂着头,嘴唇抖了几下哭了,越哭越委屈,哽哽咽咽说,“我只是跟他定亲,我没跟他结婚!可是他们都说——说我——”

    无非是说宋秋凤已经不是处女了。不贞洁了。

    这些话现在的余自新听来算个狗屁,但宋秋凤不是余自新。她也没活两辈子。她只是个今年九月才满25岁的,农村出身的姑娘。她一辈子见的都是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决定退婚,大概用完她一辈子积攒的勇气了。

    余自新又问,“那你……后悔了?”

    秋凤摇头,“现在不分开,真结婚了,有孩子了,这辈子就给他们吃定了!吃完了我,还要吃我的孩子!”

    她擦快速涌出的眼泪,“小妹,我想不通,我气啊,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欺负我?我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只要是个认识的人,就觉得比我高一等了?到底谁给他们的依仗?怎么就敢一个个打电话来骂我是□□,还说见到我就要打我、要教训我?”

    在宋秋凤的认知里,□□、烂货、不贞洁,是终极的辱骂。最伤人。

    她第一次站起来反抗他们那对吸血鬼父母,起因也是李桂香打电话到工厂宿舍骂她烂货、浪x,她深感背叛。

    余自新叹气,“是啊,凭什么?”

    贞洁这个东西,就是造出来用来欺负女人的。跟是不是处女关系不大,只要给女人套上“贞洁”这个枷锁,就能剥夺她们说不的权力。

    “他们其实才不管你干了什么,但凡你不顺着他们,那就是不贞洁,就是小婊砸!”余自新提醒大姐,“当初你不给咱爸妈寄钱,他们是不是也这么说的?”

    秋凤点头。

    “在他们眼里,女人只要不听话,必然是荡|妇——想出去打工是荡|妇,想多赚钱是荡|妇,去当保姆是荡|妇,去当钟点工还是荡|妇!你跟徐山平说‘这个婚我不结了’那你就是荡|妇,你说‘我不想又要赚钱养家还得给你老娘倒尿盆’,你也是荡|妇,你敢不给爸妈寄钱,也是荡|妇!明白没?”

    余自新太清楚这一套把戏了。

    她上辈子当了好多年“荡|妇”。

    她为了保护女儿赶走罗志安,罗志安和他一家子都骂她是“男人身体垮了就忍不住”的荡|妇,坚定地认为她赶走罗渣渣是为了和别的男人姘居。

    更早一点,她拒绝把工资交给罗志安,他们说她是个“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男人死活”的荡|妇。

    罗志安死了,他老娘问她要钱她不给,她是“男人才死就想嫁人的浪x”。

    再后来,她拒绝了一个老男人的示好,前一秒钟那男人还说她贤惠、老实、本分,下一秒,他恶狠狠瞪着她,说她是“多大年纪的男人都想勾引”的荡|妇,还散布谣言,说只要给她三十块就能打一炮。

    然后就有混蛋守在她住的车库地下室暗处,想要非礼她这个荡|妇。

    那阵子,她天天一个口袋里揣着摔在地上会叽里呱啦蜂鸣的高音报警器,另一个口袋里揣着一个带链子的钱包。钱包装着满满的钢镚,甩动起来跟流星锤一样。

    最后她真结结实实给了一个瘪三撩阴腿,踢得他卵蛋都缩回肚子里了,王姐的老公常建刚又找来这几个瘪三警告,他们才不敢再sao扰她。

    秋凤抹掉眼泪,“原来,是这样么?”

    两个meimei一起抚摸她后背给她顺气,“姐,你是气他们侮辱你,是不是?”

    宋秋凤含泪点头。

    余自新也曾经和大姐一样流过泪,愤怒过,不平过,想不通为什么,凭什么。后来,媛媛告诉她,这叫荡|妇羞辱。

    羞辱不是目的,让她不敢说再“不”才是。

    夺走了她说不的权力还不够,他们还要用荡|妇羞辱夺走她说“我要”的权力。

    八卦记者为什么要反复追问王菲,和谢霆锋谈恋爱有没有想过怎么面对女儿?

    因为在他们眼里,一个女人不安分仅仅扮演“母亲”“妻子”的角色,那就是不贞洁,就是荡|妇。

    因为在他们看来,她们没有拥有和表达自己欲·望的权力——敢这么做,就是荡|妇,他们就有权力羞辱她!——不,不仅是这样,他们还有义务纠正她!怎么纠正?辱骂,殴打。

    至于荡|妇的范围有多大?哪些行为是荡|妇行为?

    女明星和比自己年轻的男明星谈恋爱?荡|妇!

    你看的少女漫画里有亲吻的画面?荡|妇!

    什么?你写小说?里面还有谈恋爱、有亲热戏?荡|妇!荡|妇无疑了。你为啥就不能只写搞事业?女人有事业有钱还不够?还想拥有自己的性|欲?你不是荡|妇是什么?

    可悲的是,这情形十几年后也没太大改变。

    王菲和谢霆锋后来分手,各自结婚,生子,又各自离婚,到了2014年,他们复合,依然有人问王菲:你想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你这个荡|妇。

    2014年之后,又过了七年,有人网购了筋膜槍、美容仪,或者卷发棒——反正是任何能引起他们联想的物品,快递员就敢堂而皇之在盒子上写威胁的话:荡|妇!再敢买这种东西我就打你!

    他受到惩罚了么?没有。

    那么,女人应该怎么做?忍受?绝不!

    破解这种羞辱的方法说难也不难,先要让他们当做武器的这些言语失去杀伤力。

    余自新问大姐,“要是我现在告诉你,小浪x其实不是侮辱人的话,是说一个人聪明能干又风趣,你再听见有人这么说你,还会生气么?”

    秋凤一愣,“啊?”

    余自新又问,“要是你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人跟朋友开玩笑会互相叫聪明的小浪x,狡猾小婊砸,可能还会自称小浪x小婊砸,现在,你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阵子,再听到这些词,你还会生气么?”

    不仅大姐,宋诗远也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思路?这什么格局?

    余自新没跟她们开玩笑。十几年后,我国驻美利坚编外党员cardi b老师上央视新闻都这么自称的。

    她给大姐擦擦泪,“咱们自己心里,得先有个自己的判断标准,哪能他们说啥就是啥!他们说裹小脚最漂亮,难道咱们还看着自己的脚觉得不美?”

    秋凤和二妹一起摇头,那肯定不行。

    “对呀!所以,咱得用脑子想想,他们咬牙切齿骂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又气又嫉妒?嫉妒咱们过的好,嫉妒有本事?看不惯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不惯咱们就不惯他们臭毛病,还倒尿盆?!”

    秋凤不住点头。

    “那他们骂的那些话,其实不就是在说‘谁让你这么能干’‘谁让你比男人还会赚钱’‘长得咋那么漂亮’‘好多人喜欢你’么?”余自新笑,“这么一想,是不是就觉得他们很可笑?”

    秋凤终于破涕而笑,“还真有点。”她在心里默默说,我宋秋凤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小婊砸,咋的了?谁爱过穷日子、倒尿盆谁过!反正我这小婊砸不过!

    她这么念叨了几遍,对两个meimei笑,“好像真管用。”

    宋诗远终于松了口气,“只要你自己想得明白,他们就伤不到你了!”

    宋秋凤哭了这么一场,这天晚上睡得可好。还打起小呼噜。

    余自新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