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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还是不肯直言,薛翦索性开门见山,道:“剑谱一事,您为何不在京城讲与我听?那劳什子信,我若没有收到,您又作何打算?” 尽管早已得知她见到自己,定会提出诸多疑问,可此时闻言,还是倍感无措地扶了扶额,“剑谱之事,本就不该你管。” 复搁下手,扭头仔细瞧她。 白玉似的面庞五官分明,长眉轻轻折起,瞳眸虽烁亮,却不难察出一抹疲倦搭在眼下,颊腮较之先前,好像又清减了许多。 语气不免有些心疼,“此行过来,可受累了?” 少女舒展双眉,抿着嘴轻飘飘道:“累不死,但您再这般教人担心,此等活罪,徒儿也是受不住的。” 听她这样挤兑自己,岳迟的目光忽而顿了顿,尔后笑斥道:“为师看你能耐的很,什么活罪,亏你说得出!” 薛翦却没笑,目光清冷严肃,仿佛适才与师父斗嘴撒娇的不是她。 见状,岳迟也静了下来,有些心虚地掩藏伤口,轻声问:“有心事?” 薛翦一摇头,将语调放得很平稳,没了平素的玩笑之意,若仔细听来,甚至能听出两分少见的恳求。 “师父口中‘友人’到底是何来历?雁玄剑谱又有多贵重,值得您这样不顾惜身体?还请师父直言不讳,都告诉徒儿罢。” 与此同时,城中。 魏启珧端坐一楼客堂,烛光摇过三两行人筛落在他身上,隽逸的脸庞揉现一丝愤懑,目光紧盯门外长街。 不知过去多久,终听得门外马蹄声动,当即起身前去,望着马背上模糊的身影,低喝道:“你去哪儿了!” 李聿眸光掠过他,径自下马走进客栈,嗓音暗哑:“我看见薛翦了。” 魏启珧听言眼睫一颤,将要出口的怒话生生退回,掣住他问:“真的?她现在何处?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李聿拧起眉尖,默了下,才沉声道:“跟丢了。” 他追去时已经晚了一步,加之城外道路宽硬,顺着车辙尚且难寻,又遇如此痕迹错杂的,实是无法可查。 魏启珧见他话说一半忽而骤转,愠火一时重燃起来,掌下力道更甚,“跟丢了?你这是何意?” 李聿轻轻抬首,视线落在二人交扯的衣袂上,不由黑眸微沉。 随即伸手将他扳开,手心因缰绳磨砺显出些许红痕,恰被魏启珧瞥见,到底没忍再问。只是心中犹不爽利,遂又试探着启口:“确定是阿翦么?” 毕竟他们才抵郸城,哪会有这般运气,一来便找到她呢? 许是李聿忧思过甚罢。 念及此,胸口怒气便消了大半。转而见他垂着眼,一副镇定又颓丧的样子,动了动唇,话却哽在喉间难以说出。 最终还是李聿先开了口。 “眼下正值年关,想要招人恐怕不易。明日一早,你同我出城一趟,我们去外面揽人。” 话罢,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客房走去。 魏启珧快步追上,眼尾吊起一抹狐疑之色,“你有主意了?” 廊下暖光四溢,偶有三两行客吃酒归来,歪歪颤颤地朝他们微笑,李聿淡扫一眼,推门入内。 至木桌边回首,见魏启珧已闭门进来,方缓下神色,“先前薛翦跟我提过郸城,我便暗中差人将这附近查探了一番。从南边出城行三十里有一江湖帮会,专司寻人,或可一试。” “三十里。”若快马加鞭,应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魏启珧跟上来一步,“何不现在动身?” “他们不受夜行者之托。” 李聿说此话时,眉间无声带过一笔不悦,转瞬就听得魏启珧讥诮道:“哪来这么多规矩。” 他面色鸷冷地坐去李聿旁边,抬手捞起茶壶,将茶倒满杯沿方才停下,一饮而尽。 李聿傍晚出去时并未阖窗,目下郸城夜景便透着一方空域悄然传来。 入眼皆是厚重而古朴的院墙,长街两旁很静,几乎鲜有声音递出,仿若太平盛世中隔离出的一座孤城。 李聿搭在窗台的手稍动了动,有些困惑地蹙眉,“这座城,未免太冷清了。” 魏启珧来时便察觉,此地虽小,商肆民宅却盖得甚密,照理说,街上不应只有这点人影。因他整日都在担忧李聿,倒未及细思。 眼下被他提至明处,到底静下心来想了一想。 不消几时,霍地惊恐抬头,语气都变了调:“你的意思是——樾王已从此地招过兵了?” 李聿摇头否认,“樾王之藩不过一月,动作该没有这么快。” 说及樾王,那双俊美的长眸里刹时闪过一缕异色,尚不待人察觉,便轻轻一眨更替了。 “兴许百姓从旁处得知消息,故不敢出行。”言罢,魏启珧又暗自摇首,直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须臾,他倏然起身,伸手压住李聿的肩膀,道:“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待早日寻回阿翦,便可安心返程回京。” 二人这般温善和气的相处,倒是头一遭。 李聿明显顿了稍刻,方才颔首回他:“一路以来驰骋疲惫,今夜便早些歇息罢。明日天亮,我在楼外等你。” 夜已深沉,冷风绻着细雨纷纷飘进寺内,墙下坐着一老一少,面色或感怀,或了悟。 原来岳迟曾有一个同门师弟,名唤许蔻。二人自少年相识,感情深笃,一度形影不离。可谁知后来,许蔻时常瞒着岳迟孤身下山,他知晓后虽心觉酸涩,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