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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启珧听了嗤笑道:“你跟阿翦坐下来吃饭,恐不是在梦中吧?” 他这一笑将嘴角扯得用力,登时递来密密麻麻的撕裂之感,疼得他面容一拧,强忍着才没出声。 李聿闻言默了默。 确实,他和薛翦可没法儿心平气和地待在一块。但是今日这架打得倒教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念及此,他转头望向对面那道宽阔的背影,唤了他一声,“谢了。” 薛翦隐匿在一株挺拔巍峨的柏树后,待看守之人离去,再三确认四周无人方才挪着轻步迈出,溜到思过阁外。 “吱呀——” 她缓缓推开门扉,阳光随之倾泻而入,原本无窗又较为暗淡的室内一下子敞亮起来。 少女背光而立,倒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颀长。 东西两旁站着的人皆偏过头,眯着眼睛望了过来。 薛翦往两边掷了一眼,待瞧见魏启珧后才转身闭上门,疾步向他走去。 “我不是同你说了当我没问吗?”她的声音清润又狭着一分埋怨。 魏启珧原未看清来者的模样,直到她走近时顿觉身体一滞,随即颇为别扭地背了过去,压着声道:“你怎么来了?要是被黄先生发现一定会告到姑父那,你快回去!” 先前隔得远,倒没觉得他的身影有这般狼狈,而目下听见他的声音,酸涩一阵阵从心底漫了上来。 她从袖中拿出自己常备的伤药,从他肩旁伸过。 “这是我在临州常用的百玉膏,你涂上先别碰水,很快便能恢复。” 魏启珧微微侧头,身旁悬着一只纤细如玉的手,其上轻捧着一枚小小的瓷瓶。 “你是来......给我送药的?”他愣了一瞬,转而将其接了过去,放在手心里打量。 薛翦落下手,抄在胸前,把情绪蒙下去后方才悠悠开口,话色多有嫌弃:“我是来帮你打架的,谁料到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还弄得一身伤。” 话罢又微微侧目朝那边瞥了一眼,挑眉奇道:“最后谁赢了?” 魏启珧闻言一噎。 半天才提高音量催促:“你快些回去,别打扰我面壁。” 薛翦见状心下了然,不禁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是是,你便在此好好悔改吧,我走了。” 说着便提脚往门扉处去,走到正中间时却顿了步。 她的视线从李聿身上扫过,那张脸虽青一块红一块,可一双长眸仍然端着,十分坦然地回视着她。 这模样,竟有几分像七年前。 那夜在宫中,他也是这般看着她。 莫名让她生出了想要劝阻的念头,鬼使神差地拦了魏启珧。 可到底无果,最后还被他给拽下了池塘,大寒天里惹得一身晦气。 思及此,薛翦眼里划过一丝厌恶,正欲动作,几道笃笃的脚步声突然像是电闪雷鸣般撞入薛翦耳朵里,教她倏地一怔。 不及多想,她登时抬脚躲到了书架后,屏息凝神。 书架宽度不足二尺,只消稍微走近便会现出端倪。 她今日虽扮一身男子行头,但若被人发现了,少不得要一通解释,到底是个麻烦。 不出一刻,黄先生推门而入,布满皱纹的双眼炯炯有神,嗓音蓄满威严:“可有好好反省?” 在读圣贤书之地打架斗殴,成何体统! 魏启珧早在黄先生迈入室内那一瞬,心便赫然悬起,耳边似乎可以听见“突突——”的心跳声。 他忡忡地望向最远处的书架,一语未发。 黄先生一向刻板严肃,又是皇上钦点至停云书院的学士,多少学子都有点怕他。 若是叫他发现阿翦身为女子却混进男子学堂,后果不堪设想。 李聿见是黄先生进来,下意识地垂眸睇了眼身后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一幕恰好落在黄先生眼里,认定了他这般态度是为不知悔改,冥顽不灵。 故而心下一怒,厉声道:“李聿,再多站一个时辰!” 薛翦听声在书架后偷偷觎了眼李聿,也不知是瞧笑话还是好奇,只见他对着老先生展颜一笑,尊敬道:“是,学生知道了。” 他这副乖顺模样让黄先生愈发起火,若是身上带着戒尺,现在定要上去狠狠打一顿手板。 “好啊,很好!”他怒极反笑,令人头皮发麻,转而一甩袖子恨恨离去。 他前脚刚走,魏启珧立马从那边跑了过来,“阿翦,趁黄先生没折回来,你赶紧出去。” 方才的确有惊无险,但若再来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薛翦冲他点了点头。 错目间,李聿手臂一抬拦在二人身前,眼中神色轻佻,低头道:“你这次又要怎么谢我?” 说话时又自余光撇了眼门首,露出个满含嘲讽的笑。 魏启珧见他阻拦,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却听薛翦问:“你为什么帮我?” 一个昨日还给她甩冷脸的人,现下倒演起善角儿来了,简直像个笑话。 “区区这等小事,却能换得薛姑娘一份人情,自然是我赚了。”李聿脸上显出一丝轻慢,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薛姑娘该不会不认吧?” 第17章 花宴 “待落叶归根,葬了罢。” 京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就这么斜斜浇淋下来,把空中弥漫的燥热全洗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