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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夫今儿一大早就上镇里上学习班去了,可我这腿疼得厉害,怕是断了,怎么着也等不到他啊!听说且得三四天才能回呢!”林拥军摊在地上,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正扫院子的林福根。 林福根家并没有家里活计都是女人们的旧习俗,大男人该下厨房下厨房,该扫地扫地。 男人是力气大,可并不是只能做力气活儿。 正在扫地的林福根今天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地上先浇上一桶水再扫。农村院子里尘土大,不洒点水直接扫地,那叫一个尘起飞扬,于是正赖在院子里的林拥军就倒了霉。 吃了一头一脸的灰,忍着断骨的疼,却没得到林福根的一句准话儿。 想想也是,他昨日刚在这上头险些吃了大亏,哪儿能转头就忘?他是有治病的本事,可他也不能什么人都给治的。 再说林拥军又是摔在了刘翠花家的院墙下,村里风言风语传得有多快,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跟刘翠花那点儿破事,恐怕连不出门的老太太都知道了。 其实他倒是有点冤枉,虽说他的确对长相略周正的刘寡妇有那么点儿想法,可还没吃到嘴里不是?好不容易等到刘翠花昨日哭哭啼啼到他那供销社诉苦,说是被林福根一家子给欺负了,他难得有个机会,正好拿捏了一番去找他买红糖的林为民。 这边邀功似的就想悄没声儿地去安慰安慰刘寡妇,没成想自己却倒了大霉,刚巧就整得全村皆知。 反正脸也丢完了,索性更死皮赖脸一点儿也没啥。 林拥军这么想着,还就赖着不走了。 他这边赖着,林福根家管不了也懒得管,一家人该上地上地该做饭做饭,到了大晌午,一家人特意把餐桌摆在院儿里,盆盆碗碗摆了一桌子,其中刘文秀专门拌了盆野菜,特意浇上了好几滴香油。 热乎饭菜的香味直往林拥军的鼻子里钻。 虽然没rou没油,可是在饿了一上午的林拥军眼里,热汤热饭就足够勾引他的馋虫了,尤其那香油的香气,简直钻到了他的脑仁子里头去。 再加上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儿,个个吃得狼吞虎咽的一家子,更让林拥军饿得烧心。 “都是邻里邻居的,你们亏心不亏心啊!”林拥军忍不住了,在旁边干嚎。 “都是邻里邻居的,你睁着眼说瞎话都不亏心,我们亏什么心啊?”林卫民手里拿着个玉米饼子,把粗粮吃出了精细粮的幸福感,笑嘻嘻地给林拥军翻了个大白眼。 “你们咋能这样!?”林拥军呼天抢地,吵得不行。心里琢磨着,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消消停停的让你们舒服。 这边闹腾得热闹,把吴艳萍抱在怀里的林小皮给吵醒了,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鸦羽似的睫毛扇了几下,本应该看不到那么远的小娃娃,忽然直勾勾地盯住了犹自在吵闹的林拥军。 对方瞬间就没声儿了。 被小娃娃看得浑身发凉的林拥军,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自己的脊梁骨只冲脑门,眼前一黑,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吵。 刚收回了视线的林卫民,莫名读懂了自家闺女的眼神,里面透着明晃晃的嫌弃。 懂了,小丫头最烦别人吵她睡觉。看来上次忽自己一巴掌都是客气的,这直接把人给整晕了,不就安静了? ……等会儿? 林卫民挠了挠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猜测有点儿离谱:小皮还是个奶娃娃呢,哪儿就那么能耐了? 林拥军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堆垃圾似的堆在了自家供销社门口。 他家位置挺好,临着村里的主路,前院整成了村供销社,后院儿依旧还是他家,所以他被丢在这儿没毛病。 再仔细一感觉:咦?似乎原本疼得厉害的腿好了点儿?还有点儿凉飕飕的? 林拥军忙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自己穿着的蓝裤子左边还好好的,右边的裤子却被截成了个裤衩子的长度,右腿则被两根树杈子捆住,上头缠着几根蓝布条作固定。那蓝色儿眼熟得很,看来就是自己消失的那半条裤子截成的。 林福根真是不肯在自己身上花费一针一线啊!除了不要钱的树杈子,连绑腿的布条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过说来也是,自己连诊金都没付,人家也算是不计前嫌雪中送炭了……等会儿?林拥军哭笑不得地在自己身边,还看到了额外的赠品—— 一对用树杈子绑成的拐杖。 孤身一人没成家的林拥军,要想动弹,还非得有这么副拐杖不可。 林福根一家真是厚道人啊。不仅厚道,还细心呢! 林拥军琢磨着,忽然有那么点儿感动。 爹娘还在的时候,林拥军一家在村儿里的人缘儿还不错。后来他爹娘双双重病,又是贫困户,村里照顾他,就推举他进了供销社。 可他干了什么呢?穷人乍富,一扭头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爹娘病逝之后,更没人管他了,短短几年工夫,把村里人几乎快得罪完了,除了实在没办法,竟然人人都不乐意跟他打交道。即便是笑嘻嘻上门,转头也得吐口吐沫骂他几句才舒坦。所以他才觉得刘寡妇的和颜悦色觉得那么难得。 明明有了大好的工作,极其能给村民方便的位置,却被他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