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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崔遐仍伸个脖子,活脱一只好事的大白鹅,崔游就道:“走,我那里有事情要你做。” 崔遐曾问过莫非这两个人的事情,但是莫非说得模糊万分,更是感觉吊着她似的,此时有这个大好机会把事情摸清楚,哪里舍得走。 “娘子跟前不能无人伺候,我留下给他们端茶倒水。”崔遐笑得牙不见眼,十分谄媚。 这些时日来,谁不知道只要是姜娘子的事情,崔相公没有不上心的,这个理由想来他也不会说什么。 谁知道,崔游只是点头,也不管她,凉凉丢下一句话:“行,那你让她们给你发这个月的月钱。” 崔遐闻言,脸上谄媚的笑意没变,跑得却比崔游还快:“不知道相公有什么事情啊,我崔遐想来忠心耿耿,对相公没二话的,相公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便是,我没有不应的,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也要提相公周全了。” 二人说着已经是出了门,崔游关上门,直到门隔绝了那边崔遐的声音,姜无芳这才转头过来,将那托盘新做的菜推至程娘子的面前:“之前是我思虑不周,光做汴京的口味。听小满和小阿遐说你吃不惯那些,我索性便做了一些你家乡的口味,你看看能不能入口。” 她用手揭开盖子,露出蜀府口味的菜肴,程娘子一见到那一碗橙薤,便盈了满眶的热泪,再不似之前的抗拒,拿起碗筷吃起来。 每吃一口,那大滴大滴的泪便划过她的脸,落在碗里,落在桌上。 姜无芳不像是小满和崔遐,只知道些模模糊糊的事情,对于程娘子和林郎君的事情她是全数知晓的,是以即便是见她哭,也没有劝,只是将那碗熬得香甜的小米粥推过去,温声道:“别光吃菜,喝点粥压压胃。” 程娘子低着头,似是有一大块棉花堵住她的喉咙口,低声抽泣着,点点头,吃着碗里的粥。 姜无芳心下正叹气,就见程娘子把碗一推,哭道:“却是也不是我挑挑拣拣,只……只那几日日日吃的都是汴京的菜口,我如今一见到汴京的菜便忍不住呕吐,你这橙薤……极好的味道,我的兕奴最爱吃了……” 她索性是大声哭了出来,一个人若是忍得久了,再发泄出来便是如同山洪找到了决堤口子,一泻千里。 姜无芳并不多言,只是等着她平静下来,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递上手帕,低声道:“你来了便能报仇了。” 程娘子咬牙握紧拳头,眼眶通红:“我既愿意来,便是打定主意要做死那个禽-兽,即便是拼上我这条残破的命,也无妨。只你不知,我这家破人亡的苦……” 姜无芳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往下听着她的话。 “我也是今日才知,活着的人才是最被磋磨的。”程娘子道。 “嗯,有时候活着不代表苟延残喘,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承受的痛苦更多,程娘子也是想要一个公道,不是吗?”姜无芳道。 程娘子点头。 姜无芳道:“程娘子既然已经尽数将事情同崔相公说了,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只是在这之前,还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程娘子目光躲闪:“好。” 程娘子叹口气,目光看向窗外的花丛,似是在跟姜无芳说话,又似是在与自己对言:“看姜娘子与崔相公像是关系极好,可也要知晓,比起信男人,更重要的还是信自己。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程娘子云里雾里说了一堆,弄得姜无芳也是一头雾水,心中不免生疑,莫非是这个林郎君不愿意为自己的女儿沉冤昭雪?所以才与程娘子生出来的嫌隙? 不过,不待她细问,程娘子便疲惫地摆摆手:“是我失言了,今日多谢娘子了。” 姜无芳明白她这便是赶客的意思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之前又转过身想要叮嘱两句,却被程娘子抢白道:“我会吃的,多谢姜娘子挂怀了。” 她这才放心转身,走出门去,心中却还是来来回回响起程娘子的话。 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①。 “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正站在程娘子的门前回想刚才那句话,谁知崔游竟是没有走,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她脱口而出:“天底下郎君没一个好东西。” 自己女儿都没了,家破人亡,竟然还想着为着权势低头,跟想要讨公道的妻子置气,实在可恶。 崔游挑眉:“你说什么?” 姜无芳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刚要搪塞过去,自己的手腕便又被崔游捉住,拉着走了一路。 她心中道,这个阿檀,如今怎么有了这么个没事就拉拉扯扯的毛病。 不时,崔游停下脚步,任由他拉着走了一路的姜无芳抬头,便是到花圃旁了。 时节正热,花开缤纷,茉莉之香萦绕空气。 崔游将她推到墙角,半只身子将她圈住:“天底下的男人都没良心?谁对你没良心了?你倒是同我说说,嗯?” 她张张口,知道他对自己的好,讷讷道:“我也没说你……” “我从没有为谁亲手刨土种花,开垦菜地,你瞧我这手,都破了,是不是没有别的郎君的好看了?”他伸出手,那双执笔之间定天下生死的手上有着几到割草锄花落下的疤痕。 姜无芳心虚道:“我知你最好,那天地下的郎君都坏透了你也是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