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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 第15节

    到了最后一对酒盏时,花姑学聪明了,“赤黑酒非老酒而不能为也,色泽深沉,酒体厚重。”花姑略带鄙视地望向皎然,“老酒沉酝多年,这酒下坛时,你这小丫头还不会走路吧。”显然是不相信这是皎然酿的。

    皎然鼓起腮帮子老老实实承认道,“自然不是我所酿。”皎然端起其中一盏酒,敬向花姑,“这是开店时墨娘送的,今日皎然特意开坛,谢花姑的指点。”

    花姑很满意,“这还差不多。”端起酒盏摇了摇,赞道,“粘盏沉酝,也算你还有点良心。”

    皎然笑眯眯看着花姑:够不够劲,够不够醇,够不够厚,燃烧吧你的喉咙。

    果然,花姑刚饮了一口,手腕一抖,立即吐回碗盏里,嚷嚷着恨不得追着皎然打,“什么玩意儿,酸咸辛苦,酣得老夫牙都快掉了!”

    皎然从木凳上跳起来,无耻地站在桌边捂着肚子笑。

    花姑指着皎然,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就知道你这个小鬼安的没好心,是嫌我活得太长要毒死我是不是?”

    那碗里掺了酱油酸醋,为了看起来浓稠,还融了不少糖,想想那味道皎然牙齿就发酸,赶紧端起真正的沉酝递给花姑,恭恭敬敬地装乖巧,花姑也无可奈何,这才歇了气。

    其实花姑说来的评价,和皎然想的八九不离十,她请花姑来,一是为了请他品酒商谈,二也是为了求表扬来着,中秋不远了,她需要人打气。

    要让皎然酿出同市面的酒质量相等的酒并不难,带着前世的知识,她还能加以改进,达到稳定水准,这稳定优质的同款酒,在市面优势明显,好卖自然好卖,可也要让人知晓。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能一次性,最低成本打响知名度,何乐而不为呢。是以中秋的酒状元,成了皎然心中必争之荣誉,可要在中秋“卖新”拿下酒状元,她却没有十足把握。

    花姑的想法也是如此,但又不忍心打击皎然,“圣上口味捉摸不透,时而偏向猎奇新酿,时而偏爱进益之酒。”

    就说清明拿下酒状元的沈家酒铺,那梅花酒并不稀奇,却偏偏对了皇帝的胃。

    梅花酒中了状元酒后,虽然火,但梅花是应季之物,卖不了多久,这样一来,圣上钦点的名衔就打了好几折,皎然想要的,是四季常在之物,才能将当朝第一流量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让酒馆常红常新。

    眼前的白瓷盏零零散散摆在桌面上,盏底颜色各异,皎然眯起眼睛。

    怎么那么像前世上的化学实验课。

    皎然忽然问道,“花姑,你可知何处有四季桂可得?”桂花和中秋最是应景,但金桂、银桂、丹桂都开在秋季,赶不及参选,也无法大批量酿造,唯有这四季桂,四季常有,却也难得。

    花姑思索片刻,应声道,“桂酒清心,可配制简单,多以官桂为料,御酒中常见,寻常人家应季也多自酿。并无稀奇之处,你可有把握?”花姑显然是不看好的。

    皎然将计划说与他听,花姑点头道,“剑走偏锋,倒可一试,待我替你打听打听。”虽然花姑满口应承,但皎然知道花姑鼓励她的成分居多,眼前这位老者,好似总能无条件信任她,并且帮助她。

    看花姑步出酒馆,苍老但仍挺拔的背影融入人群中,皎然不由还是有些触动。

    花姑明朗豁达,却常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似是孩儿心性,实则有智慧,懂世故,亦知人情,却保持赤诚的本心。

    经历丧亲之痛,那孙女以怎样惨痛的方式离去想想就心碎,时间能冲淡悲痛,却带不走记忆。

    皎然深呼吸走回铺内,花姑大概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遇到的除家人外,最睿智通透的人。

    参选状元酒这事儿,事实上皎然也只能投机取巧。

    如今酒馆扩大,后院房屋空落,皎然便让姚姐从外城搬过来,免去奔波之苦。

    许是为了报答老板包吃包住还涨工资之恩,姚姐每日都将酒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自请延长营业时间,酒肆启门到深夜。

    只姚姐一人看店,不过只卖酒,并不就餐就是了。

    本朝夜生活发达,夜沽酒,挑灯饮,再寻常不过。要将规模做大,开夜场是大势所趋,如此一来,酒肆算是又进了一步,等以后人手增加,夜场卖酒又卖酒点也是必然的。

    来客酒馆已经算是“消极营业”的了,还有那通宵营业的酒肆呢。酒馆扩张,私酿酒决定了酒客的多寡和收入高低,如果能中状元酒,取悦龙颜,既是对深酝精酿的肯定,也是最好的广告,到那一日,酒馆四壁生辉,何愁生意不火爆?

    而有了资金积累,酒馆才能进一步扩张,不然便只能等哪日被别人侵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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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凌昱:老婆,快来侵吞我!

    皎然:我只想赚钱。。。谢谢。

    1:白居易《花酒》

    2:李白《客中作》

    3:白居易《九日醉吟》

    参考书:《北山酒经》《中国酒史》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哈哈哈。

    有没有人在看,求评论,踢我踢我呀。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夏夜清凉,星辉点点,街道檐角似撒了一地碎银,清风徐徐,一扫白昼炎火,出门溜达纳凉,寻夜市,喝小酒的盛京市民,并不比白日少。

    正是,月华斜扫入庭院,蝉鸣清脆入窗纱。

    夏夜不比冬夜,凉滋滋的风像冰镇过的夏日小饮,是透心的舒爽。不过姚姐的心,却火热得很。

    酒客挨三顶五地入店,各据坐头,彩絮儿性子风火,在店前当酒博士,姚姐配合打酒,忙得跟走马灯似的,只在间暇时对月长叹一声,做个勤劳的酒娘子,容易吗?也不知道平日小当家为何能在后院,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埋头半天的。

    接着又继续忙迭起来,姚姐和彩絮儿都是,痛并快乐着。

    和这两人一样的,还有三墨画铺的墨淑筠,但墨淑筠只有快乐,并无痛苦。

    面对隔壁酒馆延长工时,全员加班加点工作这事儿,墨淑筠举双手双脚支持,为的却不是恭贺友邻事业版图扩张,荷包更加丰满,而是很不上道地雀跃道:“阿然,以后你便夜夜到这个点好了。白昼你忙,我也要看管画铺,相隔一堵墙,却要许久才得像这样坐一起说话。”

    墨氏管着衣铺,墨淑筠掌管画铺,两人还真没法常常唠嗑,皎然用一种“我也无可奈何”的眼神看向墨淑筠,长叹一声道:“筠jiejie,我也没法子,铺里实在缺人哪。”

    墨淑筠张着嘴巴,掰着手指道,“你们三人,婉儿meimei时常也来,怎么也不够?”

    皎然抚了抚门口柳树下的石阶让墨淑筠一齐坐下,有点小骄傲,“还没新开张前,便不够了,只是信得过的人不好找,慢慢来吧,还能撑着。”

    皎然拿了一颗蒜塞到墨淑筠手里,“喏,帮我剥剥吧,闲着也是闲着。”

    墨淑筠看着眼前一盆满满的蒜头,横了皎然一眼,却也帮着她剥了起来,“这蒜皮可真难剥。”

    “哎哟别皱眉,大小姐寻常不近庖厨是吧。”皎然眉开眼笑,柳树枝轻轻摆动,风中送来丝丝酒香,她拿起两个碗,装进几颗蒜头,“我给筠jiejie表演一个徒手剥蒜好了。”

    将两个碗扣在一起,皎然从左耳边摇到了右耳边,像葡京赌场的荷包一般,唬得墨淑筠这个待宰羔羊一愣一愣的。

    “好了吗,好了吗,还能如此剥蒜?却是头回见着,快打开让我瞧瞧。”

    两个脑袋凑到小小的碗口,结果一打开,几颗蒜头完好无损,两人哈哈大笑,认命地一颗一颗剥起来,有一句没一句地玩笑。

    却在这时,酒馆内传来一阵瓷盏碎地的声音,皎然忙放下蒜头进去。

    原来是已近亥时,姚姐告知酒客酒馆准备打烊,多数酒客皆结账离去,独有一位,屁股跟打了钉似的,不肯离去,姚姐一劝不听,彩絮儿便上前相劝,那人看彩絮儿生得可爱,借着酒胆便言语不检点,被彩絮儿一回击,心中忿忿,直接拍案大叫,“通京城多少通宵酒肆,你们这是欺负人!我花钱吃酒,你们来撵客,是何道理?”

    皎然见那人吃得大醉,就知道大事不妙。且这人她也知晓,正是偏巷巷尾的周大郎,父母双亡,留下一屋家财,学问是有,但纨绔无礼,自视甚高,每日不醉不休,酒后便爱狂言乱语,整巷的酒肆都不耐烦他,却没一个能奈何,只能背后骂他是。

    周大郎见皎然进来,心中一热,平日里想的那些有的没的,都在这时借着酒劲涌了上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想靠近皎然。

    这个架势,看着吓人,皎然是一点不怕,虽说此刻酒馆里除了一个酒鬼,只剩她们四个女子,但腿却半点没软。

    皎然把袖子挽了几挽,跐着雅间和厅堂之间的门槛子,拿起手边的蝇拍子,等周大郎凑到跟前时,左腿一踢,往周大郎下腹而去,右手一甩,往周大郎脸上怼去,冷笑一声道,“哎呀,好大一只蟑螂。”

    站在一旁手心出汗,还想着赶紧出去喊人的墨淑筠,登时间被皎然逗乐了,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旁边的姚姐和彩絮儿亦是如此。

    周大郎醉是醉,也没有糊涂,那心气还高高挂着呢,被皎然这么一拍一踹,全都拍出来了,上前就往皎然抓去,“下作的娼妇,给你脸还不要脸了,做你娘的美梦,还以为自个儿是颗菜呢。”

    一面骂骂咧咧,一面逮住皎然,场面一阵混乱。

    墨淑筠,姚姐和彩絮儿忙上前架住周大郎的手腕,却抵不住男子的怒火之后的蛮力,被甩了开来,皎然一阵拳打脚踢,拿出小学打架的劲和他撕扯,一把抓住周大郎的领口,手肘用力,脑袋都快着地了。

    “啊!”周大郎痛呼一声,双手还没捂住脖子,便被人钳在背后,正想破口大骂,回头一看来人的脸,噤住了声。

    皎然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手腕望过去,惊讶不已,“薛公子,你怎么在这?”

    薛能彼此时也不知道该严肃点还是笑出来,刚才进门,眼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正和一个三大五粗的男子扭倒在地,不大呼也不大骂,就认认真真地在打架,实在不知如何形容。

    “本想来给你送张帖子,未曾想竟遇到这等事儿。”

    皎然心中正畅快,并不知自个儿有多震惊到薛能,只觉得薛能比往日帅气不少,展眉笑道,“那还是要感谢公子救命之恩,我还真打不过来呢。”

    薛能又无语了,不过官府有人就是不一样,“别怕,我让人把他交给衙门,保管以后也不管来找你麻烦。”

    周大郎自然是再也不敢了,要是早让他知道这酒馆背后有将军府这样的大树罩着,给他十个胆也不敢调戏这位姑奶奶呀,貌若天仙又如何,一口都碰不得啊。

    薛能来送帖子,皎然自然是要接的,不说上回欠他的人情,单说这帖子邀的贵圈聚会,让她倒贴都要去,若这事儿办的好了,口碑可就能在贵圈传来了。

    不过薛能自然也不会让她倒贴,为的这宴会,皎然连着几日都在琢磨新酒和酒点,不差钱嘛,那就按着贵的来。

    这日,皎然正在酒馆和彩絮儿姚姐试新的酒点,凌涵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一把拉着皎然往外跑,“然jiejie,这回你可要帮帮我,不然我可能要被拆了骨头埋了去。”

    这话可就严重了,皎然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人一旦走运啊,什么事儿都一溜跟着来,刚踏出酒馆,还没上马车,花姑便迎面而来,“小皎然,那桂花,我给你找到了。”

    皎然大喜,可还没来得及细细打听,凌涵便把她塞进马车,往城外奔驰而去,这下可好,又把花姑得罪一回。

    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待马车跑出城外,皎然才反应过来,这是弄啥咧?咋地说走就走哟,她也是蠢,没问清楚就上了车,要是贼车这还有救?若非马车里坐着国公府千金,她这会都该跳车逃走哩。

    “凌姑娘,我们这是去?”皎然双手撑在两旁,尽力维持住身子平稳保持优雅,免得在车上出洋相。

    这马车颠得,心肝都快震成瓣儿了。

    凌涵收回不时看向窗外的眼睛,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似是在思考这是个什么问题,随即有点天真又有点无奈道:“去梅兰山庄。”

    皎然腹诽,她问的是这个吗?人都坐在这儿了,去哪里她还管得着?她想知道的,是此去为何。

    哎,兄妹俩一样无法沟通啊。

    看着凌涵坐如钟的模样,脑海中不由和另一个身影重叠起来,皎然在心中叹息,兄妹俩是一样稳坐如泰山,性情却是迥然不同,想来这位凌姑娘在国公府里是极受宠的,但转念一想,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谁敢和大长公主争郎君,而大长公主的嫡幼女,自然是没有庶姐妹、俏姨娘这一起子一起子糟心事儿的,万众宠爱,可不就养得如此俏丽娇妍吗。

    凌涵虽然没和皎然接上天线,也没答到点上,但皎然很快便知道此行是为的什么。

    梅兰山庄离京城并不远,马车踢嗒踢嗒走入山脚下的巍峨的大门,白墙壁立,翘脚飞檐,甚是气派。

    入了山庄,并无下车,马车穿过庄园,沿路有溪流、瀑布、峰峦、花架各色景观,高低参差,花丛掩映,步移景异,马车缓缓走上山坡斜道,撩开窗帘子,便见山脚下点缀一列清雅小院,似是有人在住。

    遥遥望去,离山间最大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马车便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纤月,你的衣服备好了吗?”下了马车,凌涵马不停蹄地将皎然带到自己院子里,而大丫鬟纤月自然早就把衣裳备好了。

    皎然换上纤月的衣裳,张开衣袖抬抬腿,你可别说,这国公府啊,连丫鬟的衣料都比寻常人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