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课: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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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角落的阁楼,房顶因为落檐设计斜斜往下,落日从外照进来,满格信号投影在脚边的地面。 有点婴儿肥的小腿配上马丁靴,鞋尖无声打着节拍,可爱被酷帅中和,捣蛋的小鬼头敲击鼓点,从慵懒的小调到快节奏的朋克,催人接通。 厚重的书籍放下,杏眼纯真如孩童:“你……不会在追我吧?”顶层旧书馆极少学生来往,书桌也只有寥落的两排。 这一隅只他们两人,但人往往会不自觉跟着环境安静,薛茹压低声音凑近说话。 “不可以吗?”牧野合上摊开之后就没翻动的那本书,斜向下的墙顶压迫两人的空间,如同他惑人的眼睛。 男生是这个年纪典型的不良少年,眉眼桀骜,校服松散领带不知去向,衣扣敞开上面几颗,好在手指耳朵清爽干净,没有多余配饰。 “呃……”这么直白的回答,倒把她问住了。 “不过说真的,你这个小白终于发现了。”跨校接送上下学,早餐中餐全包,陪吃陪玩现在还陪读……亲爹妈都没这么贴心。 “你都快成我哥了。”她妈要和他爸重新组成家庭,如果他们在一起那个中关系不是一般的乱。 “怎么?”他轻笑,随意的抬眸像偶尔略过肩头的一束光:“又不是亲生的。” 薛茹几乎要被这太过理直气壮的语气带偏:“是这多么回事儿,可是……” “还是你觉得,你的情感,是可以,随意被牺牲的。”轻浅的气音几近残忍,眼眸随着断句变暗,像大自然里某种迷惑诱饵的生物。 薛茹直勾勾盯着他戏谑的眼眸:“可是,你不喜欢我啊……”这个结论毋庸置喙,她满脑问号地嘀咕:“该不会想找个理由不带我玩了吧,小气。” “后门见。”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些刺耳,他懒懒地直起身:“答应带你出去玩儿啊,等你十分钟。” 话题越来越偏,她茫然地看着刚刚疑似表白的人走向门口:“啊?” “你该不会忘了现在你翘了体育课,虽然你们学校管得松,并不代表十九中的门卫是摆设吧?” “哦哦。”逃课该有的觉悟盘踞心头,薛茹赶忙小跑追上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理不清。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 先玩吧。 校门后的矮墙冒出一颗小脑袋,动作灵巧的女孩儿像一只机灵的小云雀,飞出苦闷的山间。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牧野倚在墙角的随意抬眼就将纯白的底裤纳入眼帘,光明正大的偷窥也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这面矮墙原本是作装饰用途,现在成了十九中学生翘课专用场所,对于末流高中来说,只要不惹大事,对此类事迹都见怪不怪。 薛茹在脚下松软的草地缓冲:“其实,认识你就不是个好习惯。” 渐渐背离十九中的矮墙,牧野捏住她两边的腮帮rou:“那你怎么不戒掉我这个习惯。” 薛茹夸张地呼疼:“因为你好像个坏学生,但又很靠谱。”她想过过另外一个不同世界的生活。 牧野虽然来意不明,但对她来说却是像另个一世界的邀请函,那是得以喘息的出口,背离令人烦闷的教条。 她这种成绩下游的乖学生是最郁闷,天分欠缺再怎么努力也白搭,可时间是个无底洞,投进去不过是被吞没填满,水平线之上了无踪迹。 没学到也没玩到,得不偿失。 现在,她想好好玩玩。 “‘靠谱’是在说我?”不可思议之余,他有点没劲地松手:“小meimei走光了。” 尽管松开得很快,莹白的脸颊还是泛红了,薛茹揉揉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没再管裙摆的事。 路过一家老旧的报刊亭,薛茹跟老板借座机电话打给mama,乖顺地说等下要去补习晚点回家,挂掉电话后高兴地拉着他,甜腻的嗓音压抑不住兴奋:“长这么大还没去蹦过迪呢,有点期待!” 这语气分明恨不得立马过去。“那种老式座机,好多年没见到了。”宽大的手掌在柔软的长发间肆虐。 没理他话中的嘲笑,也没挪开头上作乱的手,薛茹跟他科普自己的脑回路:“借你的手机会被我妈查到,只有老板的固定电话不会再打回来。” 提及那位对自己女儿总是引以为傲的长辈,牧野揶揄:“薛姨的乖女儿要学坏了。” “你不要告诉她嘛。”乖女孩熟练地卖乖。 手臂绕过她的脖子,在她另一边的脸侧理顺刚揉乱的头发,却被她两手捉住手掌:“你会教我喝酒吗?” 牧野挑眉:“喝酒还用教?” 尽管早已脱离校区,薛茹还脱离不了怂人体质,煞有其事地小声跟他说话:“你是说体质问题?我偷偷试过,不会脸红。” 视线落在她异常小的手上,他拉扯嘴角:“倒是可以教你品酒。” 没理会喝酒和品酒有什么不同,薛茹兴高采烈地点头:“好呀好呀!” 不知是不是被这份喜悦感染,牧野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给点阳光就灿烂,说的就是她吧? 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开心呢? 瞧瞧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多么引人摧毁。 “这次去哪里?”翘课早已驾轻熟路,薛茹聪明地换了短裤和背心,因为想无拘无束地嗨一场。 两指夹着电音节的票,少年长相斯文却从不会让人感觉温柔,大概是嘴角的坏笑和举手投足的痞气,总觉得心怀不轨但沉迷其中。 地铁直达,场馆就在终点站,他好像和主办方很熟,还没拿出票就被轻松放行,刚进去就有工作人员在发放手环。 他拿了两个帮她戴好,薛茹摇晃手腕上夜光的彩虹手环。 进场后路过几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身高也很高,至少有一米七,薛茹仰头投以崇拜的目光,拉扯他的衣袖:“你看,她的睫毛会发光!” 牧野对此欣赏无能,应付性地点头。 敷衍的应付没有打击她的热情,挥舞手臂东张西望。 人群躁动熙攘,薛茹身材矮小,很容易就被周围高大的潮男潮女撞到,牧野把她拉到身前虚虚环住,低头在她耳边警告:“喂!别乱跑。” 热场开始,DJ引领大家进入另一个纪元,被挤压的小人儿依旧乐呵,忽然被一团热气笼住,牧野两手撑在他面的栏杆,她几乎被困在一方天地里,耳畔缥缈的声线像过了电,带来的震颤让人晕厥地沉迷。 刚刚跟着盲目兴奋的薛茹瑟缩一下,停在原地不敢回头,两手不知该放在哪里,无助地笔直紧贴裤缝。 恼人的头彻底磕在她肩膀,纵容的低笑让她脸红:“你在站军姿吗?” 鼓起勇气侧过头,迷人的眼睛近在一侧,幽深的眼珠倒映她的脸,想要将她吸进去,怔愣间朝她眨了一下,缓慢又猝不及防,薛茹觉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DJ提前告知Mosh pit时,牧野赶在sao动前把她带到最外边,来不及问为什么,薛茹就见大家魔怔一样彻底嗨了,无规则地相互撞击,薛茹心有余悸看着刚刚的位置,动作慢点她可能会被撞散。 周围热热闹闹,几乎要掀翻屋顶,但她眼里却只有旁边这位目的不纯的少年,牧野不明地问她:“怎么了?”霓虹折射酷炫的灯光,粲笑时不经意的野性突显不同于这个年纪的魅力。 薛茹两眼睁得大大的,有点傻有点呆:“你好帅呀。” 这些赞美他从小听到大,但这天真的赞叹听得悦耳,轻拍她的头:“傻样。”牧野笑看前方滑稽的动作,身旁的女孩儿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疑惑在亮晶晶的双眼中匿迹,牧野捉住她小巧的下巴,低头引领真正的亲吻,人群欢呼像成立庆祝,松开时她手心都汗湿了。 鬼使神差,薛茹嘴唇嚅动说了什么,但被周围的呐喊淹没,牧野偏头问她,眼神闪烁,她慌忙摇头说没什么。 一觉睡到天明,初初睁开眼还觉得天旋地转,迷蒙的眼睛凝视白茫茫的天花板,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明明电子乐还在耳畔,还有那个吻…… “唔……”嘴唇紧抿,嫣红的脸蛋埋进被子里,翻滚几圈后用力地卷着被子,企图甩掉令人不知所措的燥意。 那就是接吻吗? 也太刺激了! 连他的每一顿呼吸她都可以感觉到,现在想起来都只敢屏气。 “这孩子,把自己脸都憋红了。”薛瑜敲门许久不见动静,打开房门探进来,见女儿睁着眼发呆:“怎么又不好好盖被子,正换季当心感冒。” “你看看我这样子,都热出汗了。” “桌上有银耳莲子汤,起来先练幅字再写作业。” 薛茹连忙应声:“哦哦,好的。”练字在静心,不管课业再怎么繁重,母亲很注重培养她这一修身养性的习惯。 熟悉的墨臭在鼻息渲染,混合嘴里还没散去的甜腻,各种不适让人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不用不用,我联系了搬家公司搬去新房……”书房外面薛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指间一顿,墨汁快速沁染透宣纸,突兀的点像粒老鼠屎,收笔有点晚了。 “……原来课件落在你那里了……今天周末学校事情多……不不用麻烦,我晚点自己过去。”薛瑜开了一所教育辅导机构,周末是最忙的时候。 心静不下来,薛茹索性放下笔:“我帮你去拿。” 见女儿都开始换外套,薛瑜追在后头:“不写作业了?” “我刚好出去买辅导书。”不知哪里不对劲,她穿的运动鞋突然鞋带怎么都系不好,索性换了双懒人鞋。 “注意安全。” “嗯嗯,放心吧。” 门在身后关上,突然变得好茫然。 她好像躲了快一个星期了。 “叮咚——” 开门的是位气质随和的中年男士,笑起来很有魅力:“小茹来啦!” 凉风拂面,换季正是乍暖还寒,薛茹拢毛衣外套:“牧叔叔早上好,我来帮我妈拿文件。” “快进来。”牧煜山带上门回头见薛茹俏皮地眨眼:“我妈没来。”不禁摇头失笑:“你这孩子。”语气中不乏对小辈的爱惜之情。 “喝茶还是热牛奶?” “牛奶好了。” “稍等,我找找文件。”牧煜山倒了杯牛奶给她就去书房了。 “嗯,不着急。”薛茹捧着马克被子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室内的暖气,抬头就见牧野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的,大概是刚起来,看到她还愣了一下。 “早。”软软的脸蛋上有一圈白胡子,像只小松鼠。 “不躲了?”牧野顶着一头凌乱蓬松的头发,松垮的白T加浅灰运动裤,比平时齐整的衬衫制服要随意非常多,也私密许多。 “我来拿文件。”薛茹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微小的距离抵不过她一臂长,干燥的指腹在她唇角蹭过,粗粝的触觉挥之不去。 “你怎么这样……”她压低嗓子惊呼,疑惑的视线结束在他拇指的牛奶上,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黑眸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就这么在她的对视下,沾染她温度的手指来到他嘴边,唇舌席卷全部白色液体。 “好好喝,别搞像只脏老鼠。” 薛茹被他这样直接的注视惊得说不出话:“你……” “我怎么?” 说不出的涩情灼烧她的咽喉。 “呵呵,你真逗。” 牧煜山下来见薛茹眼睛瞪得圆圆,自家儿子在旁边笑得欢实:“别吓着人家了,小茹他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来收拾这小子。” “没没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薛茹匆匆拿过文件就往玄关冲。 牧野被他老爸往前一推:“你去送送。” “我来送送。”虽然已经有司机了。 “喂。”薛茹快步在前,左肩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却出现在右边,耳畔的语气轻快,气息清爽:“你不会是特意过来的吧。” 薛茹缩着脖子跳到两米开外:“我有病啊?神经!” 她家和牧野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来回车程都要一个多小时,神经病才会大早上专门来回白跑。 回程的车里,她抚着额头望窗外,小声喃喃:“我好像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