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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自幼在临安城中长大,临安城远离京都。作为江南水乡,临安远没有京都繁华热闹,却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就图个柴米油盐酱醋茶,自然也不愿卷进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之中,但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京都,情况早已天差地别。 将军府中的家仆和善,个个都端着低垂顺眼的模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潮汹涌,却明明白白写着有人鱼目混珠。 “不用,”苏菱答得坚定,“一切照旧。” 春柳明白苏菱的意思,这个时候打草惊蛇只会坏了事,接手文昌药方的人有这么多,若是怀疑起来,整个将军府的家仆都有嫌疑。 若真传了出去,将军府中人心惶惶,又有何人愿意安心侍奉? 将军出征在即,府中先乱了套,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难道就此揭过吗?”府医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 “是静待时机。”苏菱撑着月牙桌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几乎是悄无声息将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张月牙桌上。 月牙桌打磨的光滑,在温暖的屋内仍有些冰凉的触感,苏菱突然想起了沈辞南。 笼罩在月光之下的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都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 京都人尽皆知,他残忍不仁,杀人如麻,从来不会对敌军心慈手软,相比于活生生的,有呼吸的人,他更是一樽万人敬仰的雕像,被封藏在塞北的天寒地冻之间。 只有苏菱一个人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不近人情的平宁将军会有爱恨嗔痴,求而不得。他会站在树枝上对着她笑,会牵着她的手去白梅林,会抱一只兔子哄她开心,会同她一道走过熙熙攘攘的京都街巷。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日子过久了,一脚踩空,即是万丈深渊。 苏菱身子靠在月牙桌上,烛光将屋内所有的面庞沾染得昏黄,没人注意到她越来越苍白的面色。 一声轻响,是月牙桌摩擦在地板上发出的。 春柳最先回头,喉中的尖叫化作低声的呜咽—— “小姐!!!” 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根本望不到尽头。 朔风呼啸,飞旋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天地苍茫,周遭难得的几棵瘦弱的枯树撑着干秃的枝桠,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苟延残喘。 两条腿就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没有丝毫的知觉,苏菱不知在苍茫的雪地中走了多久,这里似乎永远是白天,阴沉沉的天怎么也暗不下去,时间被无限拉长,永远停留在了这让人绝望的一刻。 苏菱踩在雪上,软绵绵的,如同行走在云端之上。风大,雪也大,上一步刚刚踩下的一道脚印,下一瞬就被风雪吞食了个干净。 好累。 真的好累。 我真的走不动了。 累极了,她却不敢停下来,她知道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她会被留在这个地方,化为冰雪的一部分。 可是……她真的撑不住了…… 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太久的缘故,她口干舌燥,呼吸有些不顺。霜雪直直窜进她的鼻腔之中,她被呛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眼前的景物被她的泪水浸润,风中隐隐含着白梅香,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四周安静了下来,苏菱眨掉了眼中的泪水,这才认清了眼前的来人。 是个小男孩,他穿着破旧的冬衣,衣服显然是前几年的,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覆盖着一层落雪,看着就很冷。不知道来时在哪里摔了一跤,他的手心有些擦破,猩红的破口旁边是灰黑的尘埃。 察觉到了苏菱的目光,他将狼狈的双手交叠着藏到身后,有些别扭地僵着脸。 初见便觉眼熟,苏菱在他一闪而过的严肃中分辨出了熟悉的身影—— 沈辞南。 他是沈辞南。 “你答应过我,等事情了了,陪我一起回临安城的!” 面前的小男孩严肃着一张脸,气鼓鼓的,瞪着她的一双眼如同一汪清泉,清楚映照出此时此刻苏菱疲倦的模样。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苏菱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居然有一瞬间觉得陌生。 她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喉头干涩,艰难地说出来近乎耳语的呢喃:“我回不去了……” 朔风卷裹走了她的只言片语,沈辞南却听清了。 他对着苏菱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薄唇轻抿—— “阿菱,我来带你回家。” 第42章 假孕 剧烈的咳嗽。 喉间是如此清晰的干涩,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震颤起来,苏菱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水雾,将周遭的一切扭曲成片。 苏菱闭着眼,漫天的大雪犹在眼前,似乎她一伸手,掌心就能落上一层雪沫。 凉到了骨子里。 四周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说话声近在咫尺,贴在她的耳边宽慰着什么,她却听不清了。 她被裹在塞北的霜雪之中,迟迟不肯归来。 鼻尖有淡淡的白梅香,苏菱一点点平缓了呼吸,咳嗽声渐止。 睁开眼,她才意识到,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应该是清晨,一道不太明显的白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撕开周遭阴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