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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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伪装的很好。 崔沁看不出半点端倪。 因着后湖不许人点灯,里头黑漆漆的,唯有灰蒙蒙的水光荡漾铺在脚下。 崔沁循着另外那内侍来到三元阁,三元阁也是一三层小阁,临湖而建,果然只与刚刚的城墙门口隔了数步的距离。 门口并无他人,内侍领着她到了门口,往里指了指, “娘子,欧阳娘子在里头。” 虽说是不许点灯,这三元阁的大堂却点了数盏宫灯,瞧着倒像是常有人住似的,里头摆设极为富贵奢华,飘绿的翡翠挂屏,八开的苏绣紫檀屏风,墙角还燃着一银镀金博山炉,青烟袅袅,崔沁吸了一口略有些沉沦。 她今日身子并不舒适,被这沉香一熏,竟是有些萎靡。 见底下无人,她强撑着扶楼梯往上攀爬,来到二楼的宽室。 敞阁大开,湖风猎猎,唯有南侧墙角背风处辍着一盏风灯,晕黄的灯芒倾泻而出,照出一室空荡。 欧阳娘子不在此处。 难道是有人算计她? 浓烈的阴霾笼罩心头,崔沁二话不说,转身大步往楼下奔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暗处掠出,他眉眼凉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格外肆意张狂。 看清来人那一瞬,崔沁的心凉的透透的。 宁郡王! 荣王的长子,希玉灵的继子! 蚀骨的仇恨夹杂着后怕在她眼底交织, “原来是你?” 她也就编纂大典那一日远远瞥过他一眼,这么久了都不曾打照面,崔沁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宁郡王唇角扯出柔情的笑,如同看猎物一般贪婪扫视着她,“崔娘子莫怕,本王不会害你。” 面前的小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盈盈清澈,倒映出他心底的阴暗和浑浊。 崔沁心若死灰,眼见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纤手紧紧拽住了身后的门框。 她侧头往后瞥了一眼,底下湖水深沉,隐有波澜起伏, 她轻盈的身影迅速掠过,人已挨着围栏,目光警惕瞪着宁郡王,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说出这话时,声音很是平静。 这里是后湖,不会有人来救她。 慕月笙昨夜已离开,哪怕他真的留了人看顾她安虞,怕是也进不来这后湖,雄浑高峻的城墙将她与外界隔绝地彻彻底底。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生机。 她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即便是死,也要保住清白! 只是好恨哪。 她的亲娘被荣王所夺,她又要被荣王的儿子给逼死。 崔沁没有丝毫犹豫,玉腿跨上了围栏。 宁郡王哪里会看着她赴死,仿佛是猎人捕捉猎物,他喜欢这样的游戏。 带刺的花,蹂..躏起来方有乐趣。 眼见崔沁要跳下去,他蓦地往前一掠,伸出手拽着那只腿将她往下一扯, “啊!” 崔沁就这般跌了下来。 簪子被栏杆撞碎,一头乌发如瀑布垂下,遮住她大半个身子,落地的瞬间,她痛得抬眼,那秀发悉数从她眉眼滑过,如拨云见月般露出一张昳丽的容,惊心动魄的美。 今夜他就死在她肚皮上也值了! 宁郡王兽心大发,朝崔沁扑过去。 好在崔沁反应也迅速,身子飞快滚开。 崔沁眼见他扑了个空,抡起脚对准他后背踢去。 濒死的绝望,什么劲儿都使了出来,宁郡王被她一踢,撞到了栏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崔沁抓住机会,提起裙摆往楼下奔去。 宁郡王捂着眼踉踉跄跄尾随追奔。 这里是后湖,虎贲军和城门校尉交叉巡逻,相互牵制。 宁郡王再胆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他不敢声张。 为了让宁郡王成事,原先的内侍已悄然不见踪影,崔沁跑出含元阁,往刚刚来的方向张望一眼,夜色浓稠如墨,隐约瞧见一些黑漆漆的身影掠过。 她不敢赌。 那些人敢放她进来,肯定有人被买通。 她拼命往西侧跑。 纤瘦的身影如同被雨水浇湿的蝶,似折了翅膀的雀,娇弱又柔韧地沿着湖岸逃窜。 宁郡王在含元阁门口招来两名随侍,耽搁了些许,随后主仆三人齐齐往崔沁方向跟来。 其中一人提着一盏微弱的风灯护在宁郡王一侧,另外那名随侍是有功夫的,黑影一掠便拦在了崔沁跟前。 崔沁眉心一紧,止住步子折身往水泊里直扑,毫不犹豫,带着必死的决心。 那随侍长腿一勾,将崔沁给勾了回来,再带些力道,将她往城墙上一丢,崔沁身子结结实实往城墙上撞去。 这个空档,宁郡王已追了来,他捂着眼气喘吁吁蹲在崔沁跟前,不怒反笑,指着她喝道, “小娼妇,厉害得狠嘛,是慕月笙教你的吗?要不要爷今晚教你点别的?” 慕月笙三个字,在崔沁心底划下一道血痕。 往事一帧帧一幕幕从脑海滑过,他的眉眼,他的浅笑。 暗黑的苍穹似张开巨大血口的野兽,张狂的厉风一阵阵掠过她眼角的泪。 她就算死也不能受辱,也不能让他被人嗤笑。 离开慕月笙这一年,她袖下从来都藏着利刃,可惜出入金陵书院,被取了下来。 手伸在墙根下乱摸,摸了好一会没摸到什么,她蓦地想起发髻上还有一枚珠钿,珠钿的边缘极为锋利。 崔沁二话不说将珠钿扯下,不给宁郡王反应的时机,对准脖颈就刺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空而来,直击她手里那枚珠钿,只听见叮当一声,极其尖锐细脆的一声响,那珠钿被那股力道推着,瞬间擦入了一名随侍的脖颈。 那随侍应声而倒。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崔沁和宁郡王吓了一跳。 宁郡王朝暗器袭来的方向瞧去,只见几道黑影从城墙上空掠下。 须臾便落了地。 一股奇异又冷冷的煞气包裹住宁郡王。 借着那微弱的光,宁郡王看清来人的脸。 冷隽凌厉,带着无往而不利的杀气。 慕月笙! 宁郡王吓得一抖,身子直坐倒在地。 慕月笙抬手一剑封了剩下那随侍的喉,冰冷到极致的眼神不曾在宁郡王身上掠过半刻,直直落在了崔沁身上。 她像受惊的小兽窝在墙角,小脸煞白如雪,一双水杏眼痴痴望着他,失了神,没了光,已吓得失魂落魄。 乌黑的墨发将她整个笼住,她似孤魂野鬼般,飘飘荡荡着不了地。 宁郡王瞧见慕月笙及他身后十来名黑衣人,浑身颤得厉害, “慕....慕月笙,我是当朝郡王,陛下的亲堂兄,你不敢杀我,你闯入后湖,你是谋反,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从他眼前滑过,身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跃起,再跌落。 那股痛意来不及窜到他眉心,濒死的恐惧盖过一切感官, “慕月笙,你不能杀我.....” 那个“我”字还没出声,只见慕月笙刀起刀落,宁郡王的人头被他横刀一拂,血水顷刻如潮水喷出,悉数铺洒在城墙上。 不曾说完的话音,随着他人头滚地,戛然而止。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崔沁脸色惨白如薄纸,眼神空洞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该是在做梦。 他不是已经启程了吗?他说要去岳州,从岳州南下攻克潭州,切断朗州蛮军与南昌王的联络,将襄阳、荆州,岳州直驱番禺的商贸打通,重振湖湘鱼米之乡的雄风。 他还说要去滇南云贵,他打算将她在大报恩寺提出的策论运用于实际,用移民、互市、册封等方法,逼迫蛮夷臣服。 他还说要去南海.....不一定回得来...... 一定是做梦。 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整个身子给捞起,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崔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圈住了他的脖颈。 如果真是梦,那就将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慕月笙几乎是僵硬着身子将崔沁拦腰抱起,直到她娇软的温热传递至他心口,那股极致的后怕从四肢五骸涌入胸膛,化作恼怒。 他仰眸,一声嗤笑从唇齿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