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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能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谁啊?”路拾萤笑眯眯地低头来八卦。 宋敬原没再理他,冷哼一声,把自己的耳机夺了回去。又伸手把遮光帘一拉,帽子一戴,显然不打算再和路拾萤废话。 路拾萤哄了半天,宋敬原也没有吱声。觉着没趣,转头和别人说话去了。 宋敬原这时才睁眼,远远朝窗外看。 此时江都城内飞花漫天,紫藤如瀑。 宋敬原心想:是你。 21 独处 ◎还是少年。◎ 路拾萤不知道宋敬原是怎么和辛成英道的歉,只知道“夏游”归来那一天,他不依不饶跟在辛成英的电动车后追到庙儿街门口,辛成英才肯和他说话。少年人站在牌坊底下吵了一架,第二天重归于好。 至于祝子敏的事情,放假当天,散学典礼上,宋敬原埋头奋笔疾书,花了一个早上,写了洋洋洒洒一封三页纸的书信。从头到尾,有理有据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剖析与自我反思,最后委婉告知祝子敏,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两人没有缘分,做学生也应该遵守本分避免早恋,但是合适的同学间的友好交流可以正常进行。 拿来给路拾萤过目。 路拾萤觉得好笑:“给我看有什么用?” 宋敬原憋了半天:“万一……我又说错话呢。” “哦……”路拾萤两只猫儿眼狡黠地弯起来:“可以,很乖。” 辛成英竖着耳朵在旁边听墙角,闻言大惊失色:造孽啊,居然有人把宋敬原管住了!见鬼了见鬼了,宋哥被人说“乖”,居然没有反唇相讥“你最好去看看眼科”! 辛成英极其惶恐地关注着战局变化,而宋敬原只是冷着脸飘走了。 路拾萤一边往书包里装暑假作业,一边和辛成英做散伙前的交流——万一再开学不在一个班,这就是最后的晚餐。说着说着就提到打零工的事情。之前路拾萤是在家附近的奶茶店上班,按小时算,攒了一台电动车的钱。辛成英有意闲暇无事也去赚点零花,就向路拾萤打听。 “你要愿意我带你去,正好我家没人,你住两天也行。” 宋敬原悄悄竖起耳朵。 辛成英问:“你妈呢?” “出国巡演去了。” “挺好,想吃啥吃啥。” 路拾萤唉声叹气:“哪有啊。不让我点外卖,让我自己开火。烦死了。” 于是路拾萤溜到电动车棚时,宋敬原尾随其后。他远远看着路拾萤,少年穿着白衬衫,南红玛瑙扣点缀其上。阳光被树叶筛得很细,绵软如洒金落在他身上,清风吹来,漫天飞叶。 路拾萤注意到他:“有事?” 宋敬原说:“你去蓬山路吗?” “今天不去了,我得回去收拾——” “我的意思是,这两个月,住蓬山路。”宋敬原意简言赅。 路拾萤一怔:“你师父的意思?”他以为是宋山希望他在身边,随时指导篆刻手艺。 宋敬原皱眉,心想:其实是他自己的意思。但他点了点头,把锅推给宋山背。 路拾萤说:“也不是不行……你不是不喜欢和人一起睡?” 宋敬原拧起眉头:“你到底来不来吧。” 路拾萤笑盈盈揽他的肩头:“走吧。陪你回家。” 路拾萤刚搬进蓬山路这天,宋敬原难得做了好梦。 他梦见刚到蓬山路时,宋山教他写字。学字先学握笔,宋山告诉他,从古至今,习书大概分为两种握笔法:单钩斜执、双钩直执。 那时他太矮了,踩着板凳,也才将将够到石桌边缘。宋山一手扶着他,一手把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握,将他的小手拢在掌心,教他无名指内抵笔杆,微微虚握。 “中、正,是握笔的要领,是势意的要领,也是做人的要领。”宋山垂眼,凝视宣纸上淡淡墨痕,如此说道,“这两个字,你给我记一辈子。” 而那时也正是江都晚夏,后堂的池水中开满一片荷花。苏柏延放学回家,推门而入,一下愣愣站住了。而他见到陌生人,立刻往宋山身后躲。宋山失笑,把他推出来。他指着苏柏延告诉他:“叫师哥。” 一切好像只是昨天。 宋敬原一肚子坏水,自己醒了,没喊路拾萤,悄悄到堂下练字,算是早功。 于是等路拾萤下楼时,他已临了两帖赵孟頫《后赤壁赋》,正研墨,准备写一张瘦金体消遣。 路拾萤就挨了骂。 宋山煮好南瓜粥时说:“明天早上六点,别让我等你。” 路拾萤乖乖“哦”了一声,知道这是宋山的第一个规矩。 宋山的规矩,说多不多,说严不严,只是每日定了功课,晚上查验。其余时间,不管你做什么,别把蓬山路炸了就没事。于是少年人白天写字、练篆刻的冲刀十三法、看印谱与画册,穿插着写写暑假作业,晚上起风,天儿不那么闷热,就骑车在江都城乱转。 路拾萤天生飞行员的料,平衡感好,敢松开两只手蹬车板。宋敬原有些嫉妒,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马戏团出来的。”路拾萤并不和他计较,手把手教他半天,觉得宋敬原实在太笨,一蹬腿跑了。 宋敬原只好在后面追。他们沿着街边骑上过江大桥,两岸夜色如星星灯火。停在路灯下等车时,暖光醉人,照在脸上,心神意乱。而等从坡上往下冲时过隧道,风猎猎向后刮去,吹得路拾萤的工装衬衫鼓鼓飞舞,身影如新生小燕一般,宋敬原心里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