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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死在囚笼里就好看了吗?!难不成晋王殿下纡尊降贵来监审,案子没审出个结果,人先被你们整死?倘若最后她真是有冤呢?” 衙役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孰轻孰重,立时缩了回去,赶紧将刑具推走。秦山芙转头对蕊环道: “我知道你双腿受了刑,恐怕跪不了太长时间,如若撑不住,就直接倒在地上罢。” 蕊环一听就慌了神,“这、这怎么行?连个受审的样子都没有,岂不是藐视公堂?” “你行得端,坐得正,一身清白,还要什么受审的样子?你的伤本就是逼供所致,你若显得太过卑微,恐怕‘刑讯逼供’这四个字还戳不到官老爷的眼里去。” 蕊环一听,再无二话,点头应下。 不一会,又从外头挤进来了三两个人。秦山芙看过去,是陌生面孔。郑大娘提醒她,那就是冯屠户的老婆马氏,一旁还有个与其年龄相当的妇人陈氏,与冯屠户家正好是对门。 “对门?” 秦山芙又想起在玉卢县时,从门缝后面偷偷溜走的人影。 郑大娘道:“陈氏和马氏平日就交往过密,恐怕此次是来作证的。” 秦山芙心里有了谱,又看向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一身衣着板正讲究,颇有些桀骜不驯的模样。这老头也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对上她的视线,无声地冷笑一声,轻蔑地别开眼去,一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出于同行敏锐的嗅觉,秦山芙觉得这个老头大概率是马氏请来的讼师。 此刻原告与被告到齐,韩昼和柳全早早就挤在门外观望着。 今日的升堂走漏了风声,说什么县太爷替知府断案,还说什么晋王清正贤明,亲自拨乱反正,男女老少在门口挤了一圈,好不热闹。 又过片刻,高庭衍也来了,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也给窦近台指了位置。童老爷见他又要下跪,高庭衍不耐地挥了挥手,不让他再三叩九拜行那些繁琐的礼数。 而身为主审官的韩老爷,因太过紧张闹了肚子,此时才裹着自己七品的官服,迈着犹豫的步伐,一脸凝重地坐在四品知府的位置上。 他怯生生地环视众人,正巧对上一旁童大人冷淡的目光,尴尬地笑一下,又缩着脖子转了回来。 今日在场众人,身为判官的韩老爷来的最迟,也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众人都沉默地等着他升堂,他偷偷咽了下唾沫,颤巍巍地提起惊堂木,正想提一口气狠狠拍下以振威风,不想童大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吓得韩老爷手腕一抖,惊堂木就那么飞了出去,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站在门口的韩昼和柳全忍不住捂住了眼。 一旁的晋王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惊堂木,身旁的窦近台立即会意,起身亲自将惊堂木捡起,姿态恭敬地给韩老爷重新递了回去,顺道安慰他几句。 “韩大人,虽说此地于您而言并非主场,但您既是主审官,这就是您的场子,您尽管放手去审便是了。” 窦近台也是好意,可韩老爷却未必领情。 韩老爷烦躁地腹诽,你说得倒轻巧,不然让你主子坐东宫的椅子上以王爷的身份监国试试? 但到底是大逆不道的话,韩老爷硬生生将抱怨咽了回去,耷拉着眉眼笑得无比真诚:“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多谢窦参领。” 然而已经被逼到这份上,韩老爷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他豁了出去,就当此地是白临县那巴掌大的小审堂,狠狠一拍惊堂木,好歹端出了官老爷的架势。 “此案虽已审了一遍,但因定案过程中尚存诸多疑点,晋王殿下做主,指令本官重审此案。既是重审,那该走的流程还是要重走一遍。本案苦主可在?” 冯屠户的老婆马氏连忙跪下:“老爷,我在!我就是那冤死鬼的老婆!他两脚一蹬没了气,只留我一个寡妇给他讨公道。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场凶杀案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马氏死了丈夫后占尽家财,还顺手将最碍她眼的蕊环丢进死牢,很是风光了一阵子,因此眼下忽然又要当众扮苦相,多少就有些掌握不住火候,颇有些唱念做打的做作样。 她身旁的讼师有些看不下去了,见这马氏还有进一步哭天抢地的架势,连忙站到她身前挡住她这副丢人样,给上首的判官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 “韩大人,马氏丧夫,悲痛不能自已,怕是回不好大人的问话,之后有什么,老叟就替她回了。” 韩知县皱了皱眉,“你又是什么人?” “老叟是马氏聘的讼师,姓周。” 韩知县哦了一声,又看向死犯一边,方才太紧张没注意到,此刻发现那里赫然站着的又是秦山芙,差点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怎的又是她!哪哪都有她! 然而韩大人还没机会表达他的惊讶,堂下的周讼师就开始侃侃而谈了。 “大人,这案子原已在玉卢县过了一遍,玉卢县的林老爷是个细致人,这案子也是用心审过的,原没什么问题。本案既有犯案凶器,又有仵作结论,还有犯人画押的供词,事实如何已全然明了。韩大人不了解前情,就容小的再细细说明一回,等小的说完,大人自会明白林老爷所判并无谬误。” 秦山芙一听这话就不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