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页
- 刘绾溪不愿意嫁给奕王,在家里寻死觅活。 八月十七,良辰吉日,有人一袭嫁衣嫁进了王府。 晚上红烛灯下,他不耐地将盖头掀开。 盖头下的女孩却弯了眼睛,对他由衷地绽开一个笑。 好像是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心想事成。 毫无作伪的一个笑。 女孩跟那些官家小姐很不一样,不娇气,会医术,古灵精怪,离经叛道。看到有奴才受欺负会出面阻止,大半夜里换了男装翻墙跑出去。受了伤一声不吭,不会喊疼,也不会掉眼泪,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包扎伤口。虽然是刘丞相的女儿,却一心想治好他的腿,从未做过对他不利的事。 所有想不通的一切都有了解答。 她不是刘绾溪,她是陆愔儿。 没有显赫的家世,父亲死了,与母亲相依为命,温饱都成问题。靠着吃苦,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长大。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早早地费尽心思去赚钱,只为了能在将来治好他的腿。 他没办法再想下去,只要多想一刻,心口就一阵撕裂般的疼,牵引得呼吸都困难。 他放在手心里宠着的人,竟是被磨难侵蚀了这么多年。 张斗站在一旁,看到他脸色不对,唇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宽袍下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王爷,”张斗急声问:“可是身体不适,要叫姜大夫来吗?” “不用!”邹临祈紧攥起拳,喉间却一腥,又有一口血涌了上来,被他强撑着咽了下去。 张斗回头看了看阴森森的地牢,问道:“香扇要如何处置?” “留着她一口气!”邹临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每日用刑!” 张斗躬身道:“是,奴才明白。” - 香扇失踪了,王府上下找了一圈,没人找得到她。 陆愔儿直觉不好,深怕邹临祈是发现了什么。 她心里不安定,始终心虚着,常会恍神,病好得很慢。有时候门突然一响,邹临祈从外面进来,她就怕得想躲起来。 屋里燃着炭火,隔绝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他看见她轻微地抖了下,忙把门迅速地合上了。 他过来把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很冷?” 她见他的眼神仍是温和的,略放了点儿心,摇了头道:“不冷。”垂眸无神地呆了一会儿,问他:“我听说香扇不见了?” 邹临祈瞬间蹙了眉:“谁告诉你的?” 她怕会连累到府里那些奴才,便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听到的,没有谁特意告诉我。” 邹临祈见她脸色很差,怕是自己表情不好吓到了她。他舒展了眉心,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本王知道她自小就伺候在你身边,是你最得力的一个丫鬟。你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去找了,想她应该不会有事。” 陆愔儿不说话了,淡淡垂下眸。 他端起药碗,拿勺子欲喂她。她却伸手接过,仰头一气喝了。 虽然很苦,可她也只是略略抿了抿唇。 他心里一片疼惜,伸手扶住她脸,欺身欲亲她。她却往后躲了躲,侧开脸不看他。 他喉间动了动,收回身体揉了揉她发顶:“是不是累了?” “上次没给王爷针灸,耽搁了治疗。”她声气微弱地说:“可是王爷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王爷多泡几次药汤就可弥补得回来。” “嗯。”他看着她。她身子单薄,人长得瘦瘦小小。可是她嫁给他这么久,从没有一刻,让他如此刻这般害怕,觉得自己会抓不住她,不留神间她就要消失了。 他艰难地咽口唾沫,捉住她白净柔软的手:“不让亲的话,那抱一下?” 没等陆愔儿说什么,他已把她拥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去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把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按进骨骼里,让她从此以后生生世世都跟着他。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王府,”他说:“不会有人能再伤害你,外面的事你都不用再管,一切有我。” 陆愔儿胸口憋闷得难受,缓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再有差不多两个月,我就能把你的腿治好了。” “什么时候好都无所谓,”他嗓音低沉,听起来有种易碎的脆弱感:“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 很快就要到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 蒋笙在府里待的时间已不短了,在杨氏再三催促下,准备明天就启程回丞相府。 晚上她过来看望陆愔儿,因担心露馅,始终也没敢怎么与她说话,只是嘱咐她以后要保重身体。 陆愔儿耐心地听完,走到桌边提笔润了墨,写了些字出来交给蒋笙看。 蒋笙见那纸上写的是:香扇失踪,恐我身份败露。以免无妄之灾,须尽快离京。两月后,城外五里亭,母亲勿忘前来。 蒋笙看着看着,眼泪就淌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女儿喜欢奕王,痴了一样地喜欢。为了他不惜冒险嫁进王府,只为了帮他治好腿。如今奕王的腿快好了,她却要走了。 蒋笙不知道自己女儿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的苦。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杀千刀的参将,若不是他,愔儿就不会遇到邹临祈了。 蒋笙把眼泪擦干,把手里的纸撕碎丢进炭盆里,脸上笑了笑,对着陆愔儿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