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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80节

    临近亥时,夜色浓厚,肆无忌惮地笼罩着一切。饭后,三位皇子打道回府。

    元千霄与梁缨隔着一段距离走出承明宫,一路上,两人煞有默契,谁都没说话。

    “九弟!”陌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随后,元添昭一把揽住元千霄的肩头,意有所指道:“答应你的事皇兄已经做了,你可千万别忘自己答应皇兄的事。”

    “嗯。”元千霄应声。

    梁缨念着这话,很快便想通了方才那事,原是他计划好的,怪不得一点都不着急。

    “我见过孟苟画的一幅画。”元添昭目不转睛地盯着梁缨,幽幽道:“上头画了五位天巽国公主,虽然我不清楚你是哪位公主,不过我敢肯定,你一定不是大公主。”

    周遭太静,托得元添昭的这几句话格外清晰,犹如破空而来,直扑面门,梁缨默然站着,并不接他的话。

    元千霄不悦地拿下那只揽在肩头的手,侧头看向梁缨,冰冷的声音里嵌着一丝温柔,“你先回去。”

    “嗯,你记得早点回来。”梁缨点头,元千霄不让她知道的事,她也不喜追问。

    等人走远后,元千霄踏入昏暗的地方,开口道:“父皇不是一般人,你有几分把握?”

    元添昭跟着走入昏暗中,沉声道:“有霍贵妃帮忙,应该不是难事。”说到此处,他侧过头,语带好奇,“你喝了那药,居然还能反抗父皇,真不可思议。”

    “若是你不能成事,我有……”没等元千霄说完,元添昭便截了他的话,笃定道:“不,我一定能成事。你只管走人,以后,淮越国有我。”

    *

    一到东宫,梁缨先去的不是寝殿,而是马厩。风羿的事,她须得问个清楚。

    淮越国与天巽国风俗相差可大,方方面面都有,比如马厩,天巽国的马厩只有一处,叫御马苑,而淮越国每名皇子的住处都设有马厩,东宫自然也有。

    梁缨一进马厩便觉味道冲鼻,地方不大,四丈见方,里头养的马比两只手多点,十三匹。

    她缓缓移动目光,最后落在钱伯身上,也就是风羿身上,他正在井边打水。“你们下去吧。”

    “是。”宫女放下宫灯离去。

    “你是,风羿?”梁缨出声,径自走向风羿。

    佝偻的背影微微一颤,风羿转过头来,整个人直起,双手交叉放在手臂上,颔首恭敬道:“见过圣女。”

    他说话的声音依旧沙哑,怎么听都不像二十岁人该有的声音。

    “别行礼了,我不是圣女。”梁缨摇头说道,她原以为他那声音是装的,没想不是,“你的声音为何会变成这样?”

    风羿放下手,平静地望着她,“璃姑姑是圣女,你也是。”顿了顿,他抚上自己的脖子,“我的嗓子受了伤。”

    兴许是暗卫做久的缘故,他说话跟成谭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梁缨听着犹如这砂纸磨过的声音,心想,若是元千霄的嗓子伤成这模样,她得心疼死,同样的,六姐知道此事后也会心疼死。“那你少说话,用写的,为何来淮越国。”

    “不必。”风羿摇头,简短道:“我来淮越国是为寻找叔父。”

    “你的叔父?”梁缨眨眨眼,心底油然冒出一个微妙的念头,试探道:“他是淮越国巫医?”不知为何,这个猜测让她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风羿点头,“正是。”

    梁缨问道:“他好像不认得我。”记得那个梦里,他们俩见过面,她跟母妃长得像,按理他应该认得她才是。

    “叔父自小便爱摆弄巫术,还喜拿人试药,害死过不少人,族里长老容不得他,便将他赶出了灵族。他不认得璃姑姑,自然也不认得你。”话一多,风羿吐字便有些艰难,像是忍着痛楚说的,“我出来时,父亲曾叮嘱过,如有机会,必要找到他。”

    “他在碧落楼,明日我去寻他。”说到这诡异的能力,梁缨徒然记起另一件事来,“以后,我不会再用那个能力,你也忘了吧。倘若你出事,六姐会伤心的。”

    梁轻鸢的名字一入耳,风羿便合起薄唇,嘴角隐有笑意,这笑很浅,一如月影拂过荷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明日我扮做宫女与你同去。”

    “不用,我自己能……”

    “你在这里做什么?”

    梁缨话还没说完,元千霄来了,他踏着夜色走入马厩,眸中半带阴翳,面颊在墨色衣袍的对比下显得尤为苍白,而这苍白中又带着积雪的冷。

    看得出,他很生气。

    这样的脸,梁缨只在梦里见过,她快步上前,挽着他的手臂道:“你跟三哥说完事儿了?”

    元千霄忽略她的话,定定地瞧着风羿,视线一冷再冷,直至杀气爬上整个面庞。倏地,他低头看向梁缨,像是在等她说话。

    “你要想听我解释,我们回房说。”梁缨也不隐瞒,直言道。

    他抿着嘴,转身便走。

    “元千霄!”梁缨鼓起脸,无奈地呼气,吃醋也不用这么吃吧,况且风羿现在是个老人,他想得未免太偏。“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等风羿回答,她拔腿便跑,急着去追元千霄。

    元千霄人高腿长,走得也快。

    “哎呀!”前头那人越走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加越大,大地她根本追不上,无奈之下,梁缨只能使出苦rou计,软软地摔地上。“好疼。”

    元千霄飞快回身,他一看便知道她在装,可见她坐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喊疼,他又狠不下心不管她。

    遇着她之后,他有了情绪起伏,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冷脸走过去,矮身将她从地上抱起。

    “你终于肯搭理我了。”梁缨张手环住元千霄的双肩,顺势在他面上亲了一口,贴近他问:“夫君,你是不是在吃醋?”

    被她亲过的地方悄然一热,不消片刻,带着整片面颊都热了,仿佛有火煨着一般,他大步往前走,“没有。”

    “你不说真话,我们今晚分房睡。”她凝视他的侧脸,月光在俊挺的五官上落下一层银辉,透出一丝清冷的意味来。

    “……”元千霄抱着她的手猛地一紧,期间,他缄口不置一词,就在梁缨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应了一声,这声很轻,轻地几乎听不见。

    “真诚实。”梁缨“咯咯”地笑了起来,解释道:“他是我的族人,来皇宫里找叔父,就是给你熬药的那个巫医。”

    “嗯。”元千霄抬起目光,漠然望进黑夜。她一说巫医,他便知道,她还是想另一个自己回来。

    从马厩到绵延的回廊,再从回廊到明亮的寝殿,元千霄没再说过话。

    到达寝殿前,梁缨靠近他耳边,小声道:“我们,一道去沐浴?”他吃醋生气了,她便哄哄他。

    深深吸了口气,元千霄目视前方,两片唇瓣闭得紧紧的。脚下步子一转,他抱着她走去寝殿旁的浴房。

    梁缨盘算着,他们俩已经成了夫妻,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为何要一直盖着被子纯睡觉,不合常理。

    嗯……主动开口,她总觉得自己不矜持。

    眼前这个元千霄像前世失忆的元千霄,却又不完全像。前世的元千霄喜欢强迫她,而眼前这个没有,他要等她主动才会回应。

    她再次看向他,视野一变,两人进了浴房,浴池里已放好热水,沐浴用的东西也已准备齐全。

    “你……”正当她开口主动留他共浴时,元千霄放下她,头也不会地走了。“嘭”,房门被关上。

    梁缨:“……”

    *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啪啪啪!”梁缨越想越气,气了便开始拍打水面。今晚这沐浴,是她洗得最火大的一次。

    他是木头么,居然听不懂她的话。

    算了,他没记忆,姑且当他听不懂吧。

    梁缨重重吐出一口闷气,抒出胸腔中的郁结。她学过那么多闺房课,拿他练手也不少次,技术应该还算可以。

    呵呵。他不搭理她,她反而来劲儿了。

    沐浴后,梁缨换上新寝衣走进屋,此时,元千霄半坐在床榻上,长腿交叠,面上愣愣的,似乎在想事。

    她想,直接说没情趣,间接点儿。

    左思右想,她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本《霸道驸马的十八种报恩方式》,用力拍了拍,捧着它走到他身前,略带祈求道:“我睡前喜欢听故事,你能不能读给我听?”

    元千霄斜眸看去,看清上头的名字后,嘴角一抽,他抬眸看她,她眨巴着眼,一脸期待。

    “嗯。”他拿过书,单脚曲起,懒洋洋地靠上床头,随手一翻,“第十一回 ,强娶。这日,玉琼公主得知自个儿被拒婚便去翰林院找状元郎,冯桦一见她便低下头去,她怒极,将他案上的书册全甩到地上,逼问道,你为何不娶本宫……”

    梁缨走上榻,在元千霄身侧坐下,静静地靠着他肩头。

    夜深,烛光“噼里啪啦”地燃着,跟新婚夜那晚一般亮,元千霄的声音同以前没什么差别,只是感情更淡,如同水一样地浸入耳中。

    “那日与我在榻上不够快活?后头,你都不肯出来。”读到这里,他下颚骨一动。

    “怎么不读了?我还没睡着。”梁缨眯着眼,扯了扯元千霄的衣袖。

    元千霄偏头往她瞧去,见她即将入睡,便含糊道:“玉琼公主穿的衣裳领口太低,一动,便……呼之欲出……”

    声音渐渐低下,他念得含糊其辞,跟那时一模一样。约莫一炷香后,他的呼吸急促了。

    “咕噜”,是咽口水的声音。

    她睁开眼,翻身跨坐在他腿上,

    他双手拿书,书和双臂正好围成一个圈,她弯身往圈里钻了上去,贴着他的胸膛凑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读出感觉了么?”

    第66章 食髓知味   你只是喜欢我么。

    “……”

    她贴上来的那一刻, 元千霄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似乎忘了怎么呼吸。他紧紧捏着话本,直将它捏得扭曲了, 指尖在不甚光滑的页面上重重摩挲。

    喉间暧昧地滚着, 他压下目光看她, 眸色漆黑如夜, 又如琉璃一般,简单一碰便会碎裂。

    沉默半晌, 梁缨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道, 他为何不动, 那天不是稍微撩拨撩拨便会翻身主动么?

    便当他没听见吧。

    她拽住他腰侧的衣带, 又问:“读了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感觉?”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 他穿着单薄的中衣, 她一动,身前即刻起了酥麻的痒意,此刻他才发现一件事, 她寝衣里没穿小衣, 这个意识让他的呼吸又快了几分。

    他想回应她,心底却起了迷茫。

    她会如此, 并非为他,而是为那个完整的自己。

    方才,他想了许多,或许正如她所说,自己只是元千霄的一部分。确实,他很清楚, 自己是残缺的,残缺在认知和感情,他并没有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在遇上她之前,他甚至没有一点情绪。

    这样的他,她如何会喜欢。所以他应该走,让另一个完整的自己回来。

    今夜月色朦胧,窗户还开着,“呼……”晚风一吹,灯影摇曳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