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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71节

    等新娘子走近了,元千霄才转身看她。虽说今日是他回淮越国的日子,也是他娶亲的日子,但他面上并无喜悦之情。

    昨晚,梁钊来找他,特地加了一个条件,而这条件与他所娶的公主有关。

    梁缨敛眉走近,没敢太抬眼,怕元千霄认出她,然而元千霄并没瞧她,他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根本看不出今日做新郎的喜悦。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淮越国此行是来天巽国接太子妃,排场自然不会小,用的是八人花轿。两国风俗不同,花轿自然也不同。

    花轿高顶,上嵌宝石,紫檀木为柱,四面无壁,只围着两层布,一层美人绸,一层流彩纱,迎风飘然如仙。

    随后,百名淮越国宫人跪地,齐声喊道:“恭迎太子妃上轿……”

    梁缨挺直身板,一步步走上娇子。等坐定了她才开始看人,此刻风大,吹得布帘“哗啦啦”地响。而布帘飞起后,她便能看到元千霄,他利落地上了马,背影削瘦而挺拔。

    “嘭嘭嘭”,轿夫抬花轿时,天空中放起了礼花,今日日头不小,绽放的礼花基本瞧不清,只能听到声音。

    迎亲队伍合着礼花声转头离去,皇室成员站在高台上送人。

    梁钊按着白玉栏杆,五指收拢,深深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元千霄当上淮越国的太子后便不再是梁缨的良配。所以李晈凤接二连三安排梁缨见人那会儿,他没阻止,想着梁缨多见些青年才俊会改变心意,谁料她兜兜转转还是喜欢元千霄,甚至愿意替嫁。

    她都这般执着了,他还能强拆不成,真强拆,她怕是要做傻事。

    “嘭嘭嘭”,礼花持续不断地响着,即便没人瞧也各自尽态极妍。

    天巽国有祖训,皇后所出的公主与一般嫔妃所出的公主地位不同,出嫁时排场也不同,一个用十八响礼炮,一个用十六响礼炮,一个百人送行,一个六十人送行。

    热闹的礼炮声中,花轿渐行渐远,梁缨忍不住回了头,这一看,正好与梁钊的视线对上,她惊住,浑身一颤,赶忙收回视线。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读懂了父皇的眼神。

    突然,礼花声停住,梁缨在心头点过,正好是十六只,片刻后礼花又响了起来,再放两只,一共十八只。

    她捏着衣袖,心潮翻滚地汹涌,眼眶酸涩。

    或许父皇弄这出是为了测试她对元千霄的心意,也可能是纯粹不愿她远嫁,但最后,他终归没拦她。

    梁缨吸吸鼻子,再次回头往梁钊看去,只见他说了两字,瞬间,热泪从眼角滑落。

    第59章 新娘是你   待会儿新婚夜,她打算将那只……

    辰时, 迎亲队伍启程。

    两列士兵提着金桶在前头扫洒地面,等他们弄清地面,十八名提着喜灯的宫女开走, 宫女之后便是淮越国与天巽国的乐师。

    乐师尽情奏乐, 一声比一声响亮。日光渐升, 队伍徐徐前行, 共有五百余人,花轿从皇宫正殿出发, 先到宫门口,再从宫门口到都城的大道上。

    以前, 梁缨鲜少出宫, 对都城各处都陌生, 然而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每隔几日便会出来一趟, 走得多了, 自然哪里都熟悉。

    花轿缓缓从主道上走过,熟悉的景物一一往后退去,她默然看着, 心头念起父皇方才说的两字, 不禁潸然泪下。

    两侧围观百姓不少,酒楼客栈里的人纷纷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新郎官真俊啊,比当年的小侯爷都不差。”

    “他们淮越国成亲怎么穿白色婚服,瞧着真不吉利。”

    “没见识,这是淮越国的风俗,说不定在人家那儿,红色反而不吉利呢。”

    “你们说, 皇上为何要将大公主嫁去淮越国,以表重视么?”

    “皇后娘娘可就大公主一个女儿,要我女儿嫁那般远,我得心疼死。”

    “大公主可是嫁过人的,这淮越国太子的脑子真不清楚,头顶发绿。”

    “人家娶的又不是大公主,是一座城。”

    ……

    元千霄稳如泰山地坐在马上,不管多少流言入耳,他心头都牵不起一丝波澜。此行天巽国,他已经达成目的。

    仔细回想,他其实对梁媛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她的长相都记不住,但他却听从父皇的命令娶了她,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你说,自己要娶七公主,要请我们喝喜酒。”倏地,这话无缘无故地闯进脑子里,是那日阮熙光在学堂里说的。

    那时的自己是真想娶梁缨么,还是,单纯地利用她?为何他脑中寻不到半点相关的记忆。

    奇怪。梁缨居然知道他喜欢的味道。

    所以他当时是全身心投入做戏?做到什么程度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淮越国。”“霄儿,你只能听父皇的话。”“女人都是可利用的工具,你记住,千万不能爱上任何人。”

    ……

    “嘶。”猝不及防地,晕眩感袭来,眼前猛地一黑,元千霄抬手按住头顶,悉数挥去脑中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

    午时,艳阳高照,空气中浮着恼人的热意。忽地,迎亲队伍停住,花轿被放下。

    半个时辰后,五名宫女撩开纱帘走上花轿,她们都穿着一身白衣裳,低头敛眉,手捧龙凤金盘。“太子妃,午膳时间到了。”

    先是摆桌子,再是布菜,其中一年纪略长的宫女说道:“太子妃,这是我们淮越国的菜式,从今往后,您要习惯淮越国的口味。”

    闻言,梁缨看向矮桌上的金盘,鱼脑豆腐、黄焖鱼翅、盐焗凤舌、清拌蟹rou,这菜与天巽国并无区别。

    五人在旁站着,异口同声道:“请太子妃用膳。”

    梁缨拿起象牙筷,伸手夹了根凤舌,刚一进口便觉味道古怪,她艰难地咽下,“怎么是甜的?”

    年长的那名宫女回道:“回太子妃,淮越国的菜偏甜。”

    “……是么。”梁缨眨眨眼,脑中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元千霄喜欢吃甜的,之前他们俩出去逛夜市时,他总会买些甜食吃。

    可她并不喜欢吃甜的,尤其是不需要加糖的菜,简直难以下咽。

    心里嫌弃归心里嫌弃,一旦肚子饿了,再难吃的菜也得吃,梁缨就着不合胃口的菜吃了半碗饭,堪堪填饱肚子。

    放下碗筷时,她寻思着,为何要她习惯淮越国的口味,不能让做饭的厨子不放糖么,多简单的事。

    “公主。”那几名宫女前脚刚走,澜语后脚便上了花轿,她今日也穿着白色的裙裳,没平日里的粉衣显肤色。“他们淮越国的菜真古怪,奴婢吃得牙疼。”

    “我倒是不牙疼,就是吃不惯。”一回忆起方才那菜的味道,再加澜语说的话,梁缨竟也觉得牙疼。“你去跟元千霄说,我不吃甜的。”

    “好!奴婢这便去。”澜语忙不迭点头。

    这时,花轿前走来一人,正是元千霄,他撩开纱帘,冷声问:“我们明日走水路,你的身子可有不适?”

    对上元千霄的脸,梁缨只摇头,没敢说话,怕暴露身份。

    “淮越国的太子殿下,奴婢有事要说,我们公主不吃惯甜食。”澜语小声道。

    元千霄不悦地蹙起眉梢,目光直指梁缨,“你是主子,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尽管同他们说,不必来问我。”

    说完,他快速放下纱帘往歇脚的地儿走去。心头几番思量,为何梁媛的眼睛看着有几分熟稔,更像是,梁缨的眼睛?

    对,她们俩毕竟是姐妹,有相似的眼睛也正常。

    当晚,他们错过了客栈,只得在林子里过夜。一群人生了几十个火堆,每堆围着十几人,几乎将空地坐满了。

    “公主,这深山野林里会不会有野兽?”从午时起,澜语便在花轿里陪梁缨,一刻也不离。她抱着双臂瞧瞧四周,越瞧越害怕,不由自主地往梁缨身侧挨近,“奴婢怕。”

    梁缨伸手搂住澜语,低声道:“趁现在还没到淮越国,你可以回去。”

    “不,奴婢不回去!此去淮越国路途遥远,奴婢不放心公主。”澜语把自己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摇完又跪了下来,求道:“公主别赶奴婢走,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怎么能不要奴婢。”

    “你这话说的真别扭。”梁缨望着快要急哭的澜语,慢慢回忆起前世,天巽国覆灭的那日,她们俩走小路逃跑,不想被人追上了,澜语无法只得去引开敌军。

    这一想,她感慨万千,抬手捏向澜语圆润的脸蛋,“起来吧,不赶你。”

    “谢公主!”澜语立马收了眼中的泪。

    *

    隔日,迎亲队伍登上淮越国的大船。

    海边风大,呼呼地吹,吹得新娘服的裙摆疯狂飞扬,四名宫女赶忙过来按住梁缨的裙摆,小心翼翼地往艞板上走。

    上船后,梁缨去了甲板前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故土,眼下,日头刚从东面升起,照得这片土地霞光四射。

    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下次回来,也不知猴年马月。

    元千霄刚要进船舱,见新娘子站在前头,身形一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身影莫名熟悉。

    梁媛长什么样子来着……

    “开船!”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两名士兵当即去解缆桩上的粗绳。“呜……”大船渐渐驶离岸边。

    梁缨转身,正好对上元千霄,他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凌厉的星眸却直盯着她。她心头一紧,飞快低下头去,哑声道:“夫君。”

    听得这称呼,元千霄怔了片刻,不怎么自在,见她双眼泛红,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若是思念故土,年前我陪你回来一趟。”

    “……”闻言,梁缨呆住,袖中双手搅了又搅。他这话,是对大姐说的吧。“谢谢。”

    “嗯。”元千霄说完便走,婚服被大风狠狠吹向一侧,露出精瘦的腰身。

    “呕!”没多久,澜语扒着栏杆开始呕吐,瞧那样子是晕船了。

    “澜语。”梁缨上前去拍澜语的背,她一来,五名宫女便跟着过来。

    澜语反胃得厉害,宫女们纷纷去给她找药吃,她们这群人,做事积极,给人的感觉反而不怎么好,可能是面冷的缘故。

    等澜语好些了,她们才一道进入船舱。

    上船后的几天,元千霄一次都没来看梁缨。

    澜语边收拾东西边道:“驸马也是的,都七天了,也不来瞧瞧公主,没良心。以前他来我们宣宁宫,那叫一个勤快。”

    “难不成你还以为他是以前的他么,我都看开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梁缨随手拿了本箱子里的话本坐上床榻,翻开一瞧,正是那晚她让元千霄读的那本。

    回忆起那时的日子,她悄悄弯起嘴角。

    澜语跟着从箱子里拿出话本瞧,无心道:“奴婢觉得,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有些东西也是一定不会变的。”

    “是么?”梁缨侧头,若有所思。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有些东西也是一定不会变的。那对于元千霄来说,什么东西是一定不会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