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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44节

    日升第一课,《中庸》,由大学士钱清所讲。

    元千霄一瞬不瞬地望着钱清,状似认真听课,右手却转着毫笔。

    昨晚的梦跟以前不大一样,而其中最不一样的便是他自己。之前的几个梦里头,他格外地冷淡,而昨晚那个梦里,他跟如今的自己差不多,根本不像一个人。

    为何会这样,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应该不是成谭。

    “铛!”下课铃响。

    他念着这个事,一路想,一路走。何事会叫人性情大变?

    “千霄千霄,我们现在去蹴鞠!”阮熙光大喊一声,费力穿过涌出的人游朝他奔来,“我今日要跟你比试,看看自己的球技有没有长进。”

    “嗯。”他轻笑一声。

    “哎,淮越国的九皇子,要不要从我这里买点胭脂水粉?”冷不丁地,叶更庭从香樟树上跳了下来,他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出口的声音带了点鼻音。

    “叶更庭?”阮熙光被叶更庭的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了。“你令堂的,跳下来也不招呼一声。”

    “什么胭脂水粉?”元千霄倒没计较,目光下移,直直看向叶更庭的手,他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小圆盒,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香味,跟梁缨上次用的那个差不多。

    虽然他吃味,但不得不承认,叶更庭替梁缨选的口脂合适极了,不论颜色,不论口感。

    “不止有胭脂水粉,还有,口脂。”中间,叶更庭故意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什么味道我都能做,你买了绝对不亏。”

    心思一动,元千霄试探着问道:“什么味道都可以做?”

    “对。”叶更庭挑了挑偏细的长眉,露出一个颇为诱惑人的微笑,他极为自信道:“只要你有需求。”

    “好,我要一盒口脂。”元千霄扯起嘴角,他想,等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至于什么味道,我得仔细想想。”

    “你们俩在说什么?”等他们俩说完,阮熙光才开口,他听得云里雾里,上前拿过叶更庭手里的小圆盒闻了闻,闻了又闻,“口脂还有味道?我今日是头一次听说。”

    “自然有。”叶更庭往自己的唇上摸去,风情万种地白了阮熙光一眼,“不懂女人的呆子,活该定不到亲。”

    第39章 誓言之吻   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必须娶我……

    “嗯……”

    梁缨嘤咛一声从梦中醒来, 这一觉睡得真是浑身酸疼,她抬手撩开车帘,入眼处是一座接一座的大山, 而马车正跑在山路上。

    “太阳都下山了。”说完, 她扭过头, 梁轻鸢正不怀好意地瞧着她, “六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害怕。”

    “那我换个眼神。”梁轻鸢调了调坐姿,斜靠在软垫上, 揶揄道:“七妹, 我现在对你梦中的男子可是相当好奇, 你方才又喊他了,是做春梦么?”

    “咳咳咳。”梁缨原本觉得没什么, 一听春梦这两字登时噎着口水了, “咳咳咳,没有的事!我做的全是正经梦。”

    “嗯,你说没有便没有吧。”之后, 梁轻鸢没再说话, 单手撑着面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许久, 她才吐出一句话,“七妹,你变得真美。”

    这话不冷不热的,听不出其中情绪。

    梁缨微微一愣,自觉往后挪了点位置。这些年来,她跟六姐的关系一直比跟五姐要好, 至于缘由,她以为是自己不讨父皇喜欢的缘故,还有一点,她没长得太出众。

    其实她很了解眼前这个人,六姐嫉妒心强,会为自己开心拿太监宫女撒气,也会故意将梁绯絮推到池塘里。

    而今,她变美了,不是好事。那日叶更庭说过一句话,她如今并不比六姐差。

    这一想,她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见梁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梁轻鸢“咯咯”地笑开,嘲弄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毁了你的脸。”她垂下眼眸,跟着,眉心荡出一抹哀戚,“若是换了以前,我兴许会作弄作弄你,可眼下的我没心气了。以后,你去跟五姐争吧。”

    “我没想过跟五姐争什么,我只想过自己要的生活,美是锦上添花,不美,日子也照样过。”她看向郁郁寡欢的梁轻鸢,伸手拉住她,“六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暗卫的事。”

    “他?”梁轻鸢讷讷地盯着一处,不置一语。半晌,她凉凉地笑开,“说就说,但你不准想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不准想他长得是如何模样。因为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嗯。”梁缨笑着点头。

    *

    日落,黄昏。

    蹴鞠结束后,元千霄回了千竹苑,刚一进门,迎面撞上李桑,他身后跟着两小太监,其中一个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晚热气腾腾的汤药。

    不用猜,这一定是御医们开出的药。他若不喝,梁钊一定不放他去追梁缨。

    “李公公。”元千霄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九皇子,药来了,先用一月看看成效。”李桑还跟以前一样,恭敬地像是带着一副面具,半点心思也窥探不得。

    “一月?”这两字可是惊人,他大呼出声,试探道:“李公公,一月是不是太长了些?半月不行么?”

    李桑微微笑起来,宽慰道:“不长,一月刚好。这方子若有成效一月时间便能瞧出来,若没成效,还得请九皇子再试试另一副。”

    他的话犹如一道响雷炸开,刹那间,元千霄只觉自己被劈了不少次,有气无力道:“李公公,我得的病是不是心疾?”

    心疾?李桑回忆起昨日,几个太医都说元千霄瞧着不像是有隐疾的,脉搏有力,肾气充足,应该不存在不行的问题。

    突然,李桑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元千霄是有心理上的障碍?“九皇子,明日,你去听听白芷姑姑的课。”

    “白芷姑姑的课?”元千霄拧起眉头。白芷姑姑的课不就是闺房课,他听那东西做什么。

    “白芷姑姑也讲其他课,九皇子该去听听,对您有好处。”李桑低着头,没说太多,“老奴还有事,先告退了。”

    元千霄站在原地目送李桑,他领着两小太监越走越远,一点点消失在宫闱深处。

    学堂里只女学生上闺房课,男学生并不上,可他听过他们聊闺房课,用词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李桑会说这话必定有什么特殊缘由,见识见识又不吃亏。

    他大步走进主屋,直直往后一倒,任由自己摔在柔软的锦被上。

    昨晚那个梦是初遇,看感觉应该在很前头,他甚至觉得,这个时间点应该在他们跳楼的前一年。

    *

    入梦。

    这日清晨,太子梁砚书邀各国皇子一道去骑马场赛马,原本他是不打算来的,奈何大哥硬要拉他过来。

    之后,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唯独差了孟筠。

    他以昨晚扭着手腕为由主动退出比赛,无人搭理,倒是梁砚书开口了,“那九皇子还是去看台上坐着吧。”

    “奇怪,劲武国的大皇子怎的还没来。”忽地,人群中有人喊道。

    “许是有事耽搁了,不急,我们等等他。”梁砚书坐在一匹黑马上,笑容温和。

    其他人嘴上没说什么,然而眼神里写的全是不满。

    看台上视野辽阔,他一人自由自在地坐着。起跑线处停着十几匹颜色不一的骏马,骑马者各个跃跃欲试。

    今日的这场比赛,一定有好戏发生。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孟筠终于来了,身后跟着八名随从,气派大地很。

    这人一来,他瞬间便没了看比赛的兴致,闭眼开始睡觉。

    没进皇宫前,他跟娘亲在龙溪镇上住着。为了供他读书,娘亲什么活计都做,白日给人洗衣,晚上熬夜织布,几乎很少休息。

    就这样,他到了九岁。九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地冷,风雪肆虐……

    “你放开!”

    “大皇子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凭什么算了!我劲武国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国不成,若非他那一鞭子打着我,我岂会摔下马。”

    嗯?吵起来了?他睁眼往下瞧去。

    中间站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哥元永谙,他一声不吭地垂下脸,任由孟筠指着脸骂。

    大哥心思多,心眼倒是不多,绝不会主动挑事。

    说起来,他跟大哥的关系一般,不,他跟所有兄弟的关系都一般,因为他是民间来的,他们瞧不起他。

    不管怎么说,大哥终究是大哥。

    “大哥,怎么回事?”他跳下看台,费力地挤进人堆里。

    听得他的声音,大哥终于抬起了脸,自责道:“方才,我不小心把鞭子抽到了孟兄的脸上。”

    闻言,他侧头看去,孟筠的半边脸红着,确实是被鞭子抽中了,可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脸皮都没破。

    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

    “哟,这不是七公主的小跟班,淮越国的九皇子么?”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孟筠眯起眼,愈发阴阳怪气。

    到这份上,他也不多说,直截了当道:“请问大皇子要如何?”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孟筠怔了一下,扬声道:“我为人公正,也不占元兄的便宜,打回一鞭子便成。一鞭子后我们还是朋友,但元兄今日若是不让我打,我心里便会存一个结,至于这个结会开出什么果,我自己也不晓得。”

    “大皇子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知道呢。”

    “一鞭子是一鞭子,可这力道有大有小啊。”

    众人的议论声中,大哥做了决定,直直望向孟筠,“好,我给你打。”

    “大哥,三思啊。”他上前去拉他,正如有人所说,这一鞭子的力道有大有小,而以他对孟筠的了解,这鞭子孟筠一定会用全力。

    “九弟,这事是我做错在先,理应还他一鞭子,你别多事了。我信孟兄,他是个公正的人。”语毕,大哥拉开了他的手,面朝孟筠坦然道:“孟兄,你动手吧。”

    “啧。”孟筠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拨高调子道:“比起令弟弟的扭扭捏捏,元兄可真是爽快多了,我喜欢爽快的人。”

    既然大哥心意已决,他便不再劝说。

    周遭一群人都在看戏,没人上前帮忙说话。如今的天下属劲武国与天巽国最大,梁砚书不拦,其他人自然不会拦。

    孟筠扬起手,使劲抽下一鞭子,又急又猛。

    “啪!”

    眨眼间,大哥的脸皮开rou绽,从颧骨到嘴角裂开一道艳红的口子,鲜血直往下流,可怖至极。

    大哥呆呆地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筠。

    “此事两清。”孟筠利落地旋过身,带着八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出骑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