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天空微有小雨。

    一同下电梯的同事们，有不打伞的男孩子把连帽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带就往雨里冲了。林辰叁才要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时，就有一张笑脸映入眼帘。她端详了会，才认出来对方是隔壁组的成员，是个女孩子。年龄应该和自己也差不多。

    “要是路不远，我们可以顺一段路。”

    闻声看人，林辰叁也看清了对方手上拿着的一柄晴雨两用伞，这种伞一个人才是更加方便，两个人如果真的共用，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两个人都要各湿一边肩膀。

    林辰叁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她从包中拿出雨伞，晃了晃：“不用。”

    但这样的拒绝只是针对共用伞的，在通往园区门外之前，还足有五百米的路程，两个人还能共行一段时间。

    林辰叁并不讨厌和女孩子相处，更何况这是公司的同事，必要的交谈也是允许的。

    “我看你来公司也有一个星期了，最近还适应吗？”对方语气和煦。

    “还可以。大家都挺照顾我的。”林辰叁有些公式化地回答，不过因为她向来是涉世未深的外表，旁人来看，经常会将其认为是一种青涩的表现。

    “那就好，我看你们组就你一个女生，还蛮为你感到担心的。”

    林辰叁有些害羞地挠头：“一开始是有点手生，但是攀哥他们都挺照顾我的。”攀哥是和他们一起进新区的那位老员工。

    “那可不得是。唯一一个女孩子呢，不然不知道要阴盛阳衰要到哪里去了。”对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了，你知道我们公司有试岗期这个说法？”

    “试岗期？”

    “两周的试岗期，到时候会让做两套卷子。听说没做好的就会直接让走人的。”

    说得可真可怕。

    林辰叁表情没变：“没听说过。明天我问问组长。”

    “早点问问比较好，我也就比你早来两个星期。”

    “就是说卷子都做完了吗？”

    “真聪明，可以告诉你几道题哦，听说做的都是一样的卷子，不过不要告诉别人。要是被公司知道我可就惨了。”对方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小女生特有的俏皮之感。

    “嗯……”林辰叁回答的有点含糊。毕竟这种事还没判断好真假虚实，那么早就站队，不一定是好事情。

    “……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隔壁小区了，你住哪儿？远不远？”

    林辰叁没把住的小区说出来，一般说出来对方第一反应也不会知道，这又不是在开车导航不是。她选择了一种更为简便的方式来回答：“骑行十分钟就可以，步行，大概要三十分钟。”就回答后面那个她能够直接回答的问题就好了。

    果然对方没发觉什么不对，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更加关注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前一个问题本来就没打算要去清楚记住的：“那在这下雨天不是挺不方便的吗？晚上十一点下班也就算了了，等十二点下班，路上的不可测风险就太多了。我们这也算不上是市中心……”

    林辰叁等待对方将话说完。

    “其实我是想说，之前和我一起租房子的那个室友因为辞职去了别的地方已经退房了，如果你觉得可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合租。”

    关于重新租房的事情，林辰叁也是有考虑过的。就现在住的那地方，再涨房租，又不在工作地附近，可一点都不划算。

    林辰叁自然而然地开口：“可以问问房租吗？”

    “二室一厅，一共一千七。”

    如是平摊，这个价格足以让人心动。却是不知道实际上的环境如何，以及对方这个所谓公司同事的人品如何。不管怎么说，合租这种事还是挺看室友人品的。

    “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吗？”

    “嗯，我现下是住那个大的房间，当然，你要是住那个小一点的，房租你可以少出，我可以出多一些。”

    对方说到这份上，其实就挺不错的。

    “我考虑一下。”林辰叁摸了摸下巴说，“我现在那房子是租到一月十号，这边应该还不着急吧？”

    “嗯，到时候和我说一声就行。”这时候刚好走到了园区门口要分开的地方，对方向她挥了下手，“明天见。”

    唯独在这里，林辰叁主动叫住了对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能加个微信吗？”

    这自然是不妨碍的。

    由此，林辰叁将这位不同组的新同事名字给记了下来：赵凌蒙。

    这名字还没写到纸上就感觉挺赏心悦目的。

    撑伞，淋雨，然后，继续走。

    微微的刺痛感在这样的深夜中格外使人神经清醒。而雨滴斜斜的，有些不解风情地飘进她的衣领之中，打湿裤腿，让运动鞋里穿着的袜子变成有些感觉会有脚气的黏糊糊的质感。

    明明是走在沥青路上，却分外有了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农村水田插秧的感觉。

    这感觉可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但林辰叁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是的，她不讨厌很多感觉，而这一种，却是属于想讨厌却讨厌不起来的那一种。若真的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原本林辰叁是可以将这种感觉带进租住的房间里去的。不过，说到不解风情的，也不是只有风雨而已。

    路边看到一个有些黑乎乎的人影。

    林辰叁看到了，然后，她路过了。

    再然后，对方差点把她的裤子给扒下来：“看见了就不要装作是没看见啊。”

    “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被拉住林辰叁慢悠悠地转身，脸上没有半点吃惊，她看着对方松手，然后顺便提了提自己其实并没有往下掉的裤子。

    尔嘉肆不气反笑：“装也不能装的像一点吗？”

    “不能。”林辰叁回答的又快又狠，然后她皱起眉头说，“如果说一次是偶然，两次也能说是巧合，但是一个星期内遇到三次，还是连续两次，这个概率也太高了。不说第一次，这两次，这么晚，你是喜欢舍身喂狗吗？”

    她原本不是这种会在两三面中就会表达主观倾向的人，但是，她自觉要是不这么说，这一晚可能又要睡的很晚了。

    最好就不要在这方面花费时间。

    直接开门见山，直抒胸臆，哪怕被对方误会成自作多情的人也无所谓。

    岂知对方却表现出被震慑住了的样子，竟然不敢与林辰叁对视，而是避过了脸，声音在有些淅沥的雨声中显得如此模糊：“不说我，你不也是那么晚吗？”

    “我是晚上十一点下班。”

    “你是在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工作吗？主播助理？还是运营推广？”

    其实这边猜的就八九不离十了。但是林辰叁却不想在才认识的人面前就将自己的信息过快地暴露出去。

    “以这个公交车站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方圆十公里区域内，除了销售就是客服，哪里有什么专门的互联网公司。要是云造车也算的话……可那都是没影的事情。”林辰叁的回答十分避重就轻，“国内几家大的互联网公司，这里哪一个总部都没有。”

    她像是回答了，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尔嘉肆倒是没就这个方面多说什么，她讲起了自己：“这个点是我夜跑的时间。”

    林辰叁很不想相信。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对方的确没带伞。若不是一个切实的理由，在这样的下雨天，的确说不过去。

    而尔嘉肆又说：“根据相关研究，夜间跑步有助于生长激素和褪黑激素的分泌，这个点是分泌最多的，对于我这种青少年来说，也有助于提高身体免疫力。”

    林辰叁很想说是哪里的民科，但是又怕真的有这样的理论，显得自己浅薄无知，于是，她便选择了一个最能称作为破绽的语境漏洞来进行反击：“青少年……你多少岁？”

    “23岁。”

    倒是没想到和自己同龄，不过林辰叁可不会念在对方和自己同龄的份上就口下留情：“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确定的年龄分段，青少年指的是10至19岁的人类。”

    好意思说自己是青少年吗？好意思吗？

    “我说的青少年包括青年和少年，关于青年的界定，有多少份文件就有多少种说法。就是国内通用说法，我离所谓的大龄青年的26岁还早着，可不是青少年吗？”

    好吧，这家伙还真的好意思称呼自己是青少年，真的好意思。

    “那你继续夜跑吧。”林辰叁看着对方拿雨中夜跑的身姿，深感自己这副死宅身体的孱弱之处，再这么站下去，她的鞋子都要被泡着拿去发馒头。

    但是，又被握住了手腕。她是属老虎的，这人和自己年纪一样，按理来说，生肖也一样。可从没听说到老虎那么喜欢抓东西的。除非这人是变异错了的大橘猫。

    “稍微，能陪我喝一杯吗？”两片薄唇一张一合，有点粘腻的声音仿佛能够拉出糖丝来，在尾音处化作了邀请。

    林辰叁不喜欢猫，但是对于有些像猫的猫系女子却没什么抵抗力。

    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也许她也是心血来潮吧，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