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以身为鞘,含刃为骨。
毕方醒来时,看见子微端坐他前方,目光落在指尖的红蝶上,云纹蓝袍落了一道圆满的弧。 他想起了自己向楚璠施法的事情,连忙下床问:“楚姑娘呢!” 子微把蝴蝶收入袖中,安抚道:“她很好,你也无需自责。你虽露出破绽,但也将天魔从暗中摘了出来。” 毕方总觉得先生好似什么都明白…… “好吧。”毕方摸了摸额头,思索了会儿,又说:“您知道楚姑娘已和旁人结了道侣吗……” 子微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件事。” “我就猜她那个哥哥定然有问题……”毕方忍不住叫道。 哪个纯正的剑修会把自己的剑整天交予旁人,又有哪个meimei会依赖兄长到如此程度。 他们的关系从这隐隐一角中就窥探出来,是略显扭曲的。 那先生又怎么办。 毕方想起子微将楚璠拢在怀中,女孩儿缩在他胸膛上,先生看她的眼神,那般暧昧含混,缱绻缠绵的味道…… 他有些担忧。 “先生……”毕方低声。 “不必多言。”子微站起来,目光微沉,“我自有考量。” 毕方向来是相信子微的。他强大如斯,仿佛独立于世间之外,没有羁绊牵扯,从未耽于过爱憎。 可,情之一字,真的能……自有考量吗。 毕方不懂。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楚璠在门外小声问:“道长,毕方怎么样了。” 毕方打开木门,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道:“对不起啊。” 他是在为攻击她一事上道歉。 楚璠迟疑着说了句,“我没事的……你还好吗?”那条血虫从他脑子里被拉出来的时候,其实也挺吓人的。 “我……也没事。” 子微还在屋里,毕方不欲多留,内心挣扎了一段时间,“我以后会把羽毛攒起来的,全给你了。” 说着,他便走了。 楚璠愣在原地,抬手绕发,想着刚刚毕方别扭的样子,不自觉笑了。 这便是朋友吗? 她刚缓过神,便看见子微站在前方,身材颀长,白发如霜胜雪,烛灯微光勾勒,整个人半明半暗,眉眼空净。 楚璠走过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低低叫了声,“道长……” 子微看着她,兀地笑了,“怎么教不会呢。” 道长,道长。 床上这么叫,床下……也总是这么叫。 楚璠不明白,问了句教什么。 “没什么。”子微让她坐下,袖中红蝶顺势而飞,落在棋盘的玉石上,轻动翅膀,有气无力的。 “你想,看看你的兄长吗。”子微问。 楚璠连连点头,激动得手都有些抖,“怎……怎么看呢。” “过来。”子微放下语气,音色轻柔,“离我近点。” 要多近?楚璠挪了挪凳子,靠在他身边,手指隐隐能挨到他冰凉的袍角。 “再近些。”他低叹着,没等楚璠自己动,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揽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的发顶上。 “是这么近。”他道。 楚璠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处,摸到微硬的肌rou,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快有兄长的消息,还是因为道长的身体实在灼热。 她脸烫得吓人。 楚璠侧靠着子微,说话时的气音不小心吐在他的脖颈上,温温热热的,“嗯” 子微拉过她的手,指尖相交在一起,停在蝶翅上方,“这是天魔的幻标,你进去之后,记得不要发出声音。” 他顿了顿,又道,“也不要害怕,我在。” 楚璠点了点头,紧张又忐忑,顺着子微手掌的力道,一起将指尖靠了过去,摸到蝴蝶微颤的翅膀。 一阵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跨进了一个梦境。 梦里有着一片枫树林,还有一望无际的湖泊,密集的蝶群,都是红色的。 满眼的红。 楚璠牢记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低头看向水面,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蝴蝶,她吓了一跳,差点没掉下去。 一只稍大的蝴蝶扇动翅膀,落在她身下。 楚璠知道这是道长,一下子就觉得安全许多,她趴在这只蝴蝶上,被他载着飞向湖泊深处。 湖面荡漾着微风。 她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影,被架在湖泊中央,身量高瘦,墨发垂在水面,脊背上好似插着一道枪,白袍染血。 他们越靠越近,楚璠一直没眨眼睛,直直盯向他袍角的图案,绘着薄白双玉,意味一璠一瑜。 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如坠冰窖。 楚璠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背后,那脊椎上的不是枪,是他的骨头。 楚瑜以身为鞘,含刃为骨,那是阿兄的剑骨,被挑了出来。 ——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