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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第67节

    见她进来带着一股气,便朝她招手,“到哪里去了?惹这一肚子的气回来。”

    芷秋提着裙蹭掉绣鞋爬到床上去,垫着被子坐在他腿上,“祝斗真的夫人来了,拉着我打探消息,我可哪里来的消息呢?就为了这些人,我都不好问你那些官场上的事情,索性我连也不知道的好,要死要活,她们自家哭去!”

    正好桃良进来递东西,也是一脸的气,“姑爷不知道,他们家这位夫人一向是个横脾气,说话也不走走脑子。方才在厅上,还说我们姑娘同她家老爷有情分,我听了恨不得一盅茶泼到她脸上去!”

    见陆瞻眼色稍冷,芷秋拱去他怀里蹭蹭,“嗳,天地良心,我跟他可没什么情分啊,不过是生意买卖,我那些客人算起来,我头一个最烦他!”

    陆瞻笑一笑,到底没往心里去。二人黏黏糊糊赖在床上,至晚饭时节,黎阿则进来,附耳与陆瞻说了几句,就见陆瞻将碗搁下,有些愧意地睇住芷秋,“下头几个县的供词递上来了,我得到府衙去瞧瞧,你晚上自个儿睡,我大约得天亮才能回。”

    “知道了。”芷秋十分体贴,冲他往房中去换衣裳的背影嘱咐,“多穿些,夜里凉!”

    晚秋风骤紧,府台衙门内灯火通明,各处履舄错杂。陆瞻到了后堂,见沈从之等人正在检县上呈来的供词,由陈大人整理一番,又交与他过目。

    不过是载录一些贿官以授之类,陆瞻粗粗翻过,便与崔元峰一道往牢房里去。

    一间暗房里,只见一扇铁造的门,轻轻拉合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几面无窗,四壁点了上百支蜡烛,恍若白日,照得人头晕目眩。

    那祝斗真被人押进来时,业已连着好些日子没睡觉,走路都有些不稳,一见陆瞻,骨头一软朝他跪了下去,“我说督公,您将我押到这里,一连好些日不闻不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什么,您索性就问个明白,也好叫我痛痛快快睡一觉啊!”

    陆瞻坐在一张长条凳上头,胳膊肘撑在膝上睨他,唇上虽笑,眼中的冷意却直漫过四面冰墙,“我也想问个明白,可我看祝大人是不想说明白,因此不敢来叨扰。”

    “督公想问什么?我保管知无不言!”

    “上年朝廷提前拨下来的灾粮灾银祝大人与姜恩瓜分多少?又给龚老敬献了多少?几个县遭灾后,你们强取豪夺压低田家兼并良田,龚家名下又占了多少?往年苏州府的各类税收,你们又是吞了多少?”

    那祝斗真一霎醒过神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撩开乱发盯着他,“库里赈灾的银粮督公又不是不清楚,一部分叫您运到了浙江,一部分确实拨到县上赈济灾民,再有一小部分,确实是卑职拿了,可这与龚老大人的的确确没关系。至于我们在各县买的田地,这可是在衙门过了字据的,是老百姓自愿售卖,何谈强取豪夺?若说起往年的税务,那都是有账目过的清清楚楚的,又何来贪墨之说?”

    陆瞻毫不意外,斜挑了一眼,那崔元峰便将一沓画了押的供词粗粗提在他眼前。

    “祝大人,”陆瞻拔座起来慢悠悠绕着他踱步,整间暗室静得能听见他衣裳簌簌摩挲的声音,“凡与你有上下授受的各县官吏,都毫无保留地将向你行贿买官的事儿交代了出来,你心里清楚,那些罪状条条按律当斩。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痛快就交代了吗?因为上谕有意,只要他们交代清楚,就可以从轻发落。”

    祝斗真垂跪在地上,目无转改,也不言语。陆瞻踅至他面前,背着两只手,“你心里也清楚,你的罪状是诛九族的罪,你是铁定活不成了的。你不开口,是想等龚大人在朝中斡旋,救下你一家上百口人命。可你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龚大人再能只手遮天,他的天,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另一片天,皇上要按律严处,那谁也救不了你。”

    祝斗真暗里计较一番,仍寄希望于龚兴,“苏州之乱,罪在下官一人,于请于法,下官也不敢随意攀扯,更不妄求谁救。”

    “祝大人真是有情有义啊。”陆瞻下睨他一会儿,朝看守他的一位缇骑吩咐,“将祝大人带下去,什么时候祝大人愿意开口了,什么时候许他闭眼。”

    闻言,祝斗真忙匍匐在他脚下,“千岁大人,您或是动刑也罢,且叫下官阖一会子眼吧,实在困倦得支撑不住了!”

    陆瞻抬起一双羊皮靴,淡漠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暗红的蟒袍嵌在牢房极深极暗的通道,是由鬼哭狼嚎的地狱里,缓步走出去的一位判官。

    秋阴藕香残,一林红叶暗,满园惨淡翠红,分付三两愁心。因陆瞻连日早出晚归,芷秋闲了两日,赶上打家具的师傅送样子来,倒有点事情忙,不至于僝僽神伤。

    那师傅刚到了厅上拜礼,旋即便摸出些描画的样子呈上去,“承蒙夫人mama姑娘们一直照顾我的买卖,不敢不尽心,都是些新鲜的花样子,夫人瞧过了有哪里不如意,只管告诉我改就是。”

    刚接过,可巧云禾进来,芷秋忙招呼她,“你来瞧瞧,到底是你的嫁妆,好不好还要自己说了算。”

    二人同坐在榻上,脑袋挨着脑袋翻看。都是些几案桌椅之类,还有一张架子床,样子都是些别致风流的花卉,由其是一张妆台四沿雕的月见草,依那图上绘的样子,已得见闺阁雅致。

    云禾亦十分喜欢,瞧着直笑,“姐,这个倒好,只是那个床不要。往前他就说新打了一张床的,只是他老娘身子不大好,叫我这里备些被褥枕头。”

    “这有什么稀奇,回头叫人一并多做些就是。”芷秋笑着,将图样子递回去,“师傅,那个床就不要了,别的就按着您这个样子做。您可千万别耽误了时候呀。”

    那老师傅忙拱手,“不敢、不敢。”

    “不敢才怪了,叫您多少天才见您来,我还当是做什么大买卖去了,瞧不上我们这里一点小钱呢。”

    “岂敢岂敢?”老师傅将图样子交与徒弟,额心深叠苦闷,“还不是因为近来城里闹疫病,死了好些人,几户老客家中有人没了,急托我画些棺材上的样子。一时忙起来,倒没顾上答应夫人家里。”

    闻听此言,芷秋亦不禁叹息,“死人的事最要紧,不怪师傅。桃良,门外叫人送师傅出去。”

    云禾约了雏鸾同谢昭柔一道逛她家园子,也辞了往隔壁去。芷秋独在榻上坐了一会子,吃完一盅茶,正要回房,不想方才送师傅出去的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奶奶,门外来人了!”

    惊一句前言不搭后语,芷秋轻攒眉头,复落到榻上,“来什么人了也值得你这样慌脚鸡似的?”

    “是一位姓梁的公子,他说是府台同知梁京梁大人家的公子,说与您是旧交,也来拜会。”

    说的便是那风流孽胎梁羽州,芷秋闷在椅上想不通他来做什么,还是桃良眼儿一转,机灵地凑近来,“姑娘,我好像听见阿则哥说这桩案子牵扯了这位梁大人,我想,这梁羽州八成是来走门路的。”

    “哼,亏他想得出来。”芷秋满目鄙夷,睨着那小厮,“你去回他,就说我不在家,就算是在家,也不好见他,哪有一个妇人汉子不在家,私自与外男相见的?就这么说,叫他自己回去!”

    那小厮愁得眉眼挤弄在一处,半晌舒展不开,“我原是这么回他的,谁知这人颇为无赖,说什么‘我知道你们奶奶要躲着不见我,你去同她说,她要是不见我,我就在这东柳巷嚷嚷开她与我从前的事情,她不怕没脸就只管躲着!’小的们赶他一阵,他生死不走,这才来回奶奶的。”

    芷秋听后,险些将肺腑气炸,又怕他真嚷开了伤及陆瞻体面,只好堵着一口气,“请他到厅上来!”

    未几见梁羽州随下人上来,半年多未见,倒还是那副清隽模样,只是拖着些恹恹不得志的情绪,连胡子也不顾修理,唇边连着下巴蒙了一层淡淡的青茬。

    眉眼虽沧桑了些,说话却还是那副没头没脑的样子,“你如今做了富贵奶奶,就将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忘净了?我有事来求你,你们家门上那几个下人还推三阻四地赶我!难道咱们往年的情谊,你都忘了不曾?”

    芷秋恨不得撕他的嘴,再三忍下,朝下首一张椅子摆开袖,“梁公子请坐,不是有意拦您,实在是我夫君不在家,我不便见客。公子有什么事情,就快讲吧,你我已婚男女,不好说话太久。”

    那梁羽州久不见她,如今再见,只瞧她比往年肌骨风流,恬静如水,比从前又一番别样温柔。正瞧得痴迷呢,倏闻桃良咳嗽了两声儿,将他一缕浪荡魂惊回体内,忆起了正事来。

    这厢撩了袍子坐下,直勾勾朝上瞅她,“你我两个也不是那等拐弯抹角的交情,我直说了吧。原是我父亲叫督公拿到了府衙大狱里去,一连好些时没个消息,我母亲在家哭昏过去好几次,实在等不得了,想着来问问你,若是没什么大事,你能不能在督公面前求个情,将我父亲放回家来?”

    芷秋乜来一眼,全然不加掩饰的轻蔑,“若没什么大事,何故拿他?既然拿了他去,自然是有犯法违律的事情。公子请我去说情,这倒怪了,别说我一个妇人家,就是我家夫君也不敢轻易私放了谁,这可是皇上钦定的案子,来了那么些个钦差,你当是平日里在街上欺行霸市呢?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梁羽州在椅上呆怔一瞬,适才意识见严重性,愈发急起来,“芷秋,你就瞧咱们往日的情分替我父亲说句话吧!且不论别的,咱们好了这么久,一床睡一被盖那么些日子,也算得夫妻一般。俗话讲,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往前对你还算是大方,只要你张口,我何曾推脱过一回?”

    上年枕上欢,孤女杯中泪的日子又经由他的口舌里倒转回来。芷秋坐在榻上,益发厌恶他了,只把个牙错得咯吱咯吱响,“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和评论,鞠躬!

    第71章 红愁翠残(三) [vip]

    北风乍紧, 在天际吹开一条口子,拂晓惊露时分,陆瞻适才归家来。擎了一盏微灯, 又借着几分月光摸进卧房, 撩开帐子瞧一眼芷秋, 但见铅华洗净,腮染淡粉, 曲线婀娜,睡颜天然, 一股月意风情。

    因怕扰了她睡觉,陆瞻只拿了寝衣到外间去换, 服侍的是小夏花,十分机灵,只在外间点了两盏昏灯,又瀹了盅淡茶搁在炕几上。

    陆瞻换上一身暗紫的寝衣,外罩了暗蓝的氅衣,卸了冠子吃茶, 耳边听着夏花说起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闲话来。

    听完这桩公案, 他将那只莲花白釉杯轻轻一搁,“你娘怎么说?”

    “娘生了好大的气, 叫他滚,他还赖着不走,儿子就叫了人将他打一顿丢了出去。”

    陆瞻略微点头,“天亮了告诉阿则一声儿, 叫他去大狱里传我的话, 那姓梁的既然已经招了供, 就动刑吧。再告诉门上那些下人, 若往后还放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门,便治他们一个私通外贼之罪。”

    “那今儿的事,干爹怎么罚?”

    “急什么?过些日子定了罪,自然是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

    言讫在外头洗漱完,轻了脚步往卧房去,才刚倒在床上,芷秋便嗅见了熟悉的檀香,迷迷糊糊滚到他怀里来,“你回来了?”

    “嗯……你吃过饭没有?”

    “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去试试啊。”

    “陆瞻,我想吃个桃……”

    听了半晌,才知她是在呓语,陆瞻暗笑暗叹,在她耳边轻轻吹送,“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这个时节,我上哪儿给你弄桃去?”

    “想吃,桃……”

    陆瞻笑拥着她,“好好好,明儿给你弄个桃。”这般说着,一手轻车熟路地放在她那几两脯子上。

    天长日久的相拥中,他对她的身体已经生出近乎执迷的沉溺,仿佛成了一种本能,像婴儿在睡梦中也总能找得到滋养,也好像,在这种滋养里,他能再长出新的rou身。

    而秋色滋养的大地却在奄奄一息的金色里,逐渐靠近死亡。黑靴所踏过的每一步,皆是浮尸或者待毙的人群,天地悠悠间。一尊巨大的佛像立在破瓦陋檐之下,金身斑驳,狭长的眼悲悯而冷漠地睨视着人间。

    一差役戴着面巾,另捧着条帕子急走到佛像底下递与韩舸,“大人,还是赶紧将面巾戴上吧,仔细染上疫病。”

    韩舸瞥一眼,未接,“不妨事,我吃了防病的药。尤大夫呢?去将他找来。”

    不时见尤大夫进来,睃巡四面或伏或卧的人群,朝他拜礼,“韩大人,老朽正有事情要说。眼看就要入冬了,还请官府备些炭火被褥棉衣之类,否则这些病人就是没死在疫病里,也得被冻死在这些破庙破观里。”

    “这也是我眼下正愁的事,不过我会想法子,您老放心。”韩舸回以一礼后,朝外头正搬运尸首的板车望一眼,“尤大夫,您上回说,天气凉下来疫病就能有转机,不知现下情况如何,缺些什么,您老只管说。”

    “现在死的人比前两天少了些,可见我与几位大夫推断得没错,这病,天气热便散得快,天气冷便散得慢些,咱们正好趁着这一个冬将疫病根治好。”

    尤大夫拈着须,朝满地的病人远近睃看,眼比身后的大佛更具慈悲,“只是尚有三件事向大人禀报,一便是过冬衣物的事情;二麽,还是药材,上回在周边州府采办的药材已经快用完了,这些发现得早的病人,药可不能断呐,请大人再想想办法;三则,这些死了的病人,都是要烧了的,可自古就讲究个死有全尸,好多亲眷都拦着不许烧,还请大人去同这些亲眷们交代清楚。”

    韩舸穿着青色官袍,补子上彩线繁脞,衬着他年轻的面庞格外俊朗。他将头点着,一一应下,“过冬的衣物炭火还有药我都会想办法,至于亲眷的事情,我叫人去同百姓解说,想必他们是能体谅的。”

    转来转去,韩舸就将主意打到了陆瞻身上,特意驱舆赶到府衙,通报后候在离牢房稍近的一间小厅内。

    这厢正吃着茶,倏忽不知由哪里猛地喧起一声极痛苦的嘶叫,唬得他端茶的手一抖,挂了满身的茶汤。

    静候半晌,还不见人来,他欲找个人催催,几不曾想,如今府衙成了钦命皇差办案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见过市面的差官,谁都不将他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只好耐着性子哑等。

    又小半个时辰,总算见陆瞻进来,正拈着张帕子搽手,韩舸晃眼便见他手上、帕子上沾的血渍,又见他温和的面色上还滞留着死气沉沉的杀意,行到上首坐下,“韩大人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儿?”

    韩舸心内有些惧意,忙要拜礼,陆瞻却摆手,他便坐到上首另一张椅子上去,“姐夫……”见陆瞻斜目,他又忙改口,“督公,卑职有件急事儿,恐怕只有您能帮忙了。”

    “什么事儿?”

    “如今府城内的疫情您也是知道的,三四千人蜗居在城郊的破庙破观内,眼看天渐凉,大夫说这倒是个扭转疫病的好时机。只是那些人多是流民,尚无厚衾,亦无完厦,只怕疫病没治好,反倒先冻死了。因此,特来求督公……”

    陆瞻心下了然,呷了口茶,“不必说了,你是想借我织造局里的棉布做了冬衣褥子发给灾民?”

    “卑职正有这个意思,不知督公可否行个方便?”

    “可以。”陆瞻答得十分爽快,“织造局的库里还有一批棉布一批棉花,可叫几家织造商赶工做出来。”

    韩舸些微骇异,原以为他大约还是会坐视不理。

    陆瞻斜睐一眼他的神色,抿唇淡笑,“如今朝廷里已经洞察了苏州府的灾情,我该办的事儿已经在办了,不用再苦着百姓。再等半个月,补给的灾粮灾银也该到了,还有你请的药材,司礼监也批了红,会随粮食一齐运到。只是苏州府的难可解,但你借的那些银粮,朝廷是没法子还的,押送粮食的就是都察院的人,他们会顺便把你押回京,你的难,暂且还解不了。千万记住我上次的话,不到京城不开口。”

    “我的难比起十几万百姓算得了什么呢?只要百姓无灾,我绝无怨言。”

    陆瞻无言可表,只朝黎阿则吩咐,“去清点库里那些棉花棉布,催着织造商做出来,回头交给县衙。”

    他凛冽暗沉的背影压着阳光而去,韩舸瞩目片刻,忽然有些懂得了他,他有绝对的理性和智慧。翕然间,韩舸忆起破庙里那尊残破的佛像,即使金身不在,也仍在用悲悯而淡漠的眼来观世间。

    过冬的被褥由几家织造商一齐赶工,不过三日便交到了灾民手中,百姓千恩万谢,纷纷跪扣韩舸。至于陆瞻,他们不认得,只知道,他是苏州府只手遮天的一位大太监,大约,还是位杀人不眨眼的jian宦——

    多数人都喜欢这样揣测,似乎比起一位不失云志忠君为国的宦官,他们更喜闻乐见的是一位忠jian难辨,阴阳怪气的阉人,尤其是有关他欲达难达的某些艳谈。

    自然了,芷秋亦是这段艳谈的主角,好在她已经习惯别人或鄙夷或yin/邪的目光,仍可自在地赏花醉歌楼。

    正是衰柳寒蝉时候,除姜恩祝斗真二人,陆瞻该审的人都已审完,附了供词上疏请旨,旨意未回的间隙,稍微得了空,与芷秋总算能同睡同醒几日。

    巧在床畔的高烛一颤,芷秋睁眼,见到他也十分高兴,在他怀里赖足了一会儿,才彻底醒了过来,“你前些日忙得那样子,我连话都同你说不了几句,如今可算得空了,我正要有事情同你商量呢。”

    陆瞻写好奏疏理好供词后四更归的家,眼下天还未凉,仍有困倦,阖着眼拖着嗓子同她说话,“什么事儿你做主便是了。”

    “不行,还是要同你商议的。”

    “那你说。”

    芷秋见他困意仍旧,便倚回他怀里去,“算了不说了,你再睡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