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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在有饭吃的时候非常能做小伏低,跟在安良后面勤勤恳恳的打下手。等安良把四个菜一个汤都端到桌子上之后,陈奇热泪盈眶:“世上只有爸爸好。” 安良嗤笑一声,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乖孩子快吃吧。” 其实他是有点同情陈奇的,所以格外惯着他。陈奇在那样乱七八糟的家庭里长这么大还没走岔路,真的挺不容易的。要是换了别人,颐指气使地打个电话就让安良给他做一顿饭,安良早破口大骂了。 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安良是个其实很容易心软的人,尤其是对这种原生家庭不那么好的人。因为他自己有幸福完整的童年,说的圣母点,他就特别想让这些人也感觉到人间的温暖。 陈奇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秦淮。 陈奇嘴里的特产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边啃安良给他做的卤鸡爪啃得满嘴流油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说起来我还忘记问你了,你上礼拜六燃烧带回去那小帅哥呢?你俩处得咋样啊?还有联系么?” 安良心里想那可太有联系了,我马上就要陪他去经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天了。 这话他没和陈奇说,就只简略道:“这几天聊了几句。” 陈奇把鸡爪啃完了骨头吐了,认认真真看着他道:“安总,说句心里话,你对那小帅哥有啥感觉没有?” 第8章 墓碑 前一天跟陈奇玩游戏玩得太晚了,安良第二天爬起来去上班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羽化登仙前的最后一步:羽化。脚踩在地上都觉得轻飘飘得没有实感。 上午门诊有挂他号的病人,安良再不想去上班也还是得火烧屁股似的一路紧赶慢赶踩着点到科室。 一到科室就看见他们精神科的徐主任正撅着屁股在胡护士的电脑旁边看什么东西,安良走过去:“主任看什么呢?” 徐主任回头看见是他,面色就有点讪讪的:“院里刚登的通知,我们科要选一个名额去美国做访问学者…” 他说话说到一半就看着安良的脸色,安良刚开始还莫名其妙心里想你看我干什么。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徐主任是医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他爸是院长的人,在他老人家心里,这个名额只要安良想要那十有八九就是他的。 安良对于放弃重庆美滋滋的生活跑到异国他乡去过猫嫌狗不待见的日子没有丝毫的兴趣,于是摆了摆手:“选谁都行,别拉我去,我英语不好,四六级考的时候要了我半条命。” 徐主任嘴上还在客气着,其实面色已经显而易见地松弛了下来。安良有的时候是真的不明白他们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对于外国的圆月亮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的英语要是差,那徐主任的英语口语就是去美国要饭都够呛。 “一大把年纪了,净不整些阳间事。”安良低下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转着签字笔打开了电脑,问坐在他对面的黄伟因:“几点的挂号?” 黄伟因抬手看了看手表,皱眉道:“说是说九点半就到,这会儿都快十点了,别又是一个跑号的吧?” 四院的号难挂,一般别的科室都没人跑号,但是在他们科室跑号简直是司空见惯。 跑号算什么?运气不好的时候,刚抓住的病人都能跑了。 安良正要把这个号划了,就听见科室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有节奏的三声叩门声。 他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年轻人,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他看着安良:“医生,能进来吗?” 安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挂号记录:“是王一诺么?是就进来吧。”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进来。他的右手抽搐了一下,痉挛着抬了起来,又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节奏。 黄伟因莫名其妙地回头:“不是让你进来了嘛,咋个不进来撒?” 安良却微微皱起了眉,他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为什么挂的精神科门诊了。 等人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安良瞟了一眼他的手。王一诺的皮肤很白,手上的皮肤更是白到透明。但是和身体的其他部位相比,他手上的皮肤却明显得粗糙了许多,手背上有些部分的皮肤甚至已经皴裂了。 一看就知道是多次频繁地洗手造成的皮肤皴裂。 安良转了个方向,直面着王一诺的脸。年轻人嗫嚅着开口了:“医生,你帮帮我吧,我受不了了。” 安良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你的强迫性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一诺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他近乎神经质地往前靠了一下:“医生,你也知道?” 安良心里想你就差把OCD这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皴裂的手背,都昭示着王一诺的强迫性行为已经很严重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我经常写着作业就突然要站起来把嘴张得很大,后来发展到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老师告诉家长之后,我妈就开始打我,她觉得我就是欠的慌…我一站起来,她就用晾衣架抽我。我后来害怕了,不敢站起来张嘴了,我就开始发展到别的地方。比如说洗手,”王一诺黯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平时上课的时候我经常要出去洗手,在宿舍的时候也是,有的时候在马路上骑自行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洗手,就忍不住把两只手绞在一起搓。医生你看,”他卷起一边的裤腿,膝盖上是一大片惨不忍睹的疤痕:“这就是有一次我在马路上骑车的时候为了搓手摔的,后面的电瓶车来不及刹车,直接从我腿上碾过去了。那个车主骂我是精神病,说我骑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松开车把手…医生,我是精神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