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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似乎习惯了讨好别人。 特别乖巧,很会察言观色,但也暗藏了小小的心机,像是生活如履薄冰,必须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任何人、同时不忘为自己牟利。 可爱又可怜。 贺心宸很快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孩太过上心了。 原本打算及时抽身,拒绝徐辉的请求,回归自己的生活。但他终究没忍住,又去了店里。 如果安嘉月只是漂亮听话,他可能不会那么在意,身边不缺这样的小孩儿。但偏偏安嘉月不是个花瓶。 他有理想有追求,尽管那追求很俗气,但他满怀热情,全力以赴,好像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成名赚钱出人头地。 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学校话剧舞台上的惊艳演出,难以置信的知识储备,以及,仿佛心有灵犀般的十足默契。 别人或许是石头、是璞玉,而安嘉月是一块已经打磨好了、光芒璀璨的金玉,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谁遇着这样一个人都会情难自已。 他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地心动了,彻彻底底的。 如果说十六七岁的初恋是刚开瓶的汽水,心动像一个个密集的气泡一样迅速上升、炸开,蓬勃又热烈,那么他这样的年长者头一回沦陷,就是存放了二三十年的陈酒,越品后劲越大,醉到失去自我,意乱情迷。 安嘉月像汽水,却又是他的陈酒。令他冷淡的性子变得热烈,令他清醒的理智变得混乱。 无与伦比。 同时,被现实打压下去、近乎熄灭的理想之火一夜间为爱情升腾而起。他极度渴望签下安嘉月,让安嘉月演他导的电影。 可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他连电影都拍不了。 他的父亲可以对他给丁馥资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会对他和一个男孩暧昧坐视不管。 气泡破碎,醉意清醒,他陡然意识到这段关系并非想象中那样固若金汤,甚至岌岌可危。 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心宸回到别墅时,刚好早上九点半。 别墅里没有人,卧室的衣橱开着,有几件安嘉月带过来的衣服不见了,暗房中一片狼藉。 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边拨出电话边下楼,重新坐入车里,朝着安嘉月家的方向开。 一路上打了五六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安嘉月每次跟他聊天,几乎都是秒回,像是时时刻刻握着手机等他的消息,从来不会像这样不接他电话。 肯定出了什么事。 开到那几栋老楼外,他突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安嘉月家的具体地址,每次来都是停在居民楼外边的马路上。于是只能跑到一栋栋楼底下喊,喊出了隔壁的一户邻居,说安嘉月没回来过。 贺心宸谢过,再开车去学校找。电影学院是他的本科母校,找起人来轻车熟路,可依旧毫无收获。 贺心宸返回车内,再次拨出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不安感愈演愈烈。 这时,手机铃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深夜十一点。 医院手术室外长长的过道上,左右设置了两排供家属休息小憩的椅子,安嘉月一个人坐在那儿,脱了鞋,脚踩在椅子上,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好像睡着了。 周围空寂无声,手术室内也没传来任何响动,唯有门口上方那盏“手术中”的红灯散发着幽森的光。 仿佛没有尽头的过道远处,传来一道脚步声,逐渐清晰,步步靠近。 “嘉月。” 安嘉月抬头,眼底有急出来的红血丝,眼神却异常清明,淡淡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了然到内疚,最后呈现出歉意,沉默了几秒,回:“……贺心宸。” 安嘉月转回头,开了口,声音平静:“哦,那我喊贺先生也没错。”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不安。贺心宸坐到他身边的空位上:“早上起来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发了就不会撞见你和徐辉说话了,也不会知道你骗我了。” “……嗯。”贺心宸什么都没解释,因为也无可解释。只是盯着他的脸,仿佛目光一挪开他就会消失,“对不起,原本这两天就想告诉你的。” 安嘉月轻轻摇头:“晚了,你应该在跟我上床前告诉我,给我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把我睡了,才让我自己发现被骗了。” “对不起。”贺心宸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嘉月。” “不用。”安嘉月深呼吸,“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是意有所图地接近你,我们半斤八两。” 贺心宸吃不准他想表达什么,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等他的下文。 “我坐在这儿想了很久,想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安嘉月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握在手心里,月亮的尖角扎在rou上,微微刺疼。 贺心宸神色凝重,但反应不算很激烈,像是已经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嘉月,我知道你现在无法原谅我,我会自省,会竭尽所能地弥补我的过错。但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喜欢从来不是假的。我听说了你爸的情况,你现在需要依靠,起码让我这段时间陪在你身边,不要赶我走,好吗?” 安嘉月仰起头,望着医院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眼眸中有光闪动:“你喜欢我,对我好,是真心的,我知道,我没怀疑。但我对你的失望不仅是因为你骗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