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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安静。 视频里的青年姿态优雅,微微垂首,风曜没注意他画的什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纯白衬衣勾出劲瘦柔韧的腰线,他眸色深暗,最后才将目光聚焦在画上。 刺眼的白,惨烈的红。 顾风曜心头一窒,后倾身体,冲击直面而来,无法言喻。叫他想到医院的裹尸布,烧融的白色下遮掩惨烈的痕迹,晕开血色的花。以往象征圣洁的白色,此时苍白褪尽,以张牙舞爪的姿态盘亘。 血浆早已凝固,氧化成暗红色。 顾风曜眼神微滞,旋即轻笑一声,不长的视频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顾总。”木经理小声询问,“您觉得怎么样?” 顾风曜抬眼,眸底一片波澜不惊,他环顾一周,台上发言的职员木愣站着,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因为一声轻笑,会议就暂停了? 指尖叩出督督的声音,一声一声,宛如重锤敲击,顾风曜瞥他一眼:“会议继续。” 木经理笑都笑不出来,方才那一声,整个会议室的人心都颤了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 顾风曜说完,手机再次震动。 他看见底下秦西西的消息,脸上笑容迅速敛去,将视频长按保存,干脆利落地把人删掉。 秦西西啪啪啪打字,时不时看一眼顾千欢,发出去时,对话框弹出红色感叹号:(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是否通过朋友验证) 秦西西:“……” 这绝壁是吃醋了吃醋了吧! 小嫂子有魅力谁不喜欢他?谁不想和大画家贴贴,就是秦西西这样的艺术白痴,也能看出来顾千欢的潜力有多大! 秦西西收起手机,嘀咕几句,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众星拱月般包围的青年。 顾千欢放下画笔,眼眸倒映出画框,他眼睛极亮,耀眼的光因燃烧愈发璀璨。 “啪啪——啪啪——”不知谁先鼓起掌,不断有人被声音吸引,随着画作映入眼帘,掌声如小溪汇入大海,连绵不绝。 李韫更是舍不得移开眼,眼眶湿润,他鼓起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非常好。” 原以为这孩子会一蹶不振,谁也没想到,他会交上这样一副让人满意,不,是极其满意的答卷——半成品的画作已经有了烧融的质感,非是月光的柔和,大面平涂的纯白有种刺穿眼球的酷烈,呼之欲出的情感扑面而来,这就是油画不可替代的关键所在——它是情感的传达,借由画笔传递,艺术与人性、灵魂相通。 顾千欢听着愣了一瞬,垂下眼睛,大概只有自己清楚,他画这幅画时是什么心情,空白的画布是他的宣泄口,酣畅淋漓的画作后,透支过渡的情绪开始反扑。 顾千欢捏紧颤抖的指尖:“谢谢老师指点。” 李韫笑着摆手:“我这可不是指点,你继续按照思路走,这幅画表达的感情比《渊》更强烈。”简而言之,也更优秀。 他说完顿了顿,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千欢,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 顾千欢猛地抬头,对上他关切的视线,心底一暖,他温声说:“我知道,老师,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李韫说完就离开了。 秦西西眼珠一转,偷偷留到最后一个,虽然他没有艺术天赋,但是不妨碍他佩服天才,他钦佩地看向顾千欢:“嫂、咳咳,千欢,我刚才录了一段视频。” 顾千欢愣怔一瞬,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秦西西已经交代个一清二楚,红着脸:“你画的太好了,我没忍住,把视频发给了顾哥。”秦西西想着斟酌一下,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顾哥才是有点配不上你。” 顾千欢被他逗笑了,摇头道:“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秦西西呆呆地看他,方才青年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恣意,宛如漩涡,叫他目眩神迷,心脏也砰砰直跳。 秦西西跳着脚往外跑。 顾千欢笑着看他,笑意不达眼底。 画室。 阮嘉明扯住小伙伴衣角,眼底的关心显而易见,李韫的画叫他想起早上的事,画里的情绪越汹涌越强烈,他越担心。 顾千欢早就想明白了,朝他笑着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有事,他绝不会纵容自己沉溺在情绪里,有些事,只有拼尽全力才会争取的争取得到。 阮嘉明盯他表情,好像真不在意了,他蹩脚地移开话题:“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半成品的画上,脑海里早有清晰的念头:“《曝》。” 阮嘉明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顾千欢给他解释,却更像是对自己说:“曝晒,是阳光过盛,也有曝光的意思。胶片相机刚出现的时候,常常出现曝光过度,刺眼,烧灼,后来有人调查,是阳光太多,把一切景色都烧灼得融化掉。” 然而最根本的由来,他藏在心底绝口不提——那是他在洋房的最后一天,那天的阳光,是能溺毙人的汹涌。 他一辈子忘不了。 阮嘉明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他学艺不精,只能看出情绪,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画里的情绪又怎么会拥有撕裂的痛楚和力量。 即使这幅画只是半成品,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它的潜力,连一边精雕细琢的画作都比了下去,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