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劫后余生（一）连夜返宫

    夕阳洒落天际，染尽漫天云霞。

    王都应城近郊的官道之上，一辆疾驰的马车呼啸而过。

    连日兼程，马不停蹄，勉强赶得在两日内抵达应城地界。

    马车之上，卫胤宸低垂眼帘，不时留意着铃兰的伤口。因临行前殷韶再三叮嘱，说这药效仅能维持两日，待时效一过，若无法及时救治，便随时可能危及性命。

    卫胤宸再次催促驾车的士兵加快行速。马车疾驰飞奔，车厢之内极为颠簸，卫胤宸忙将铃兰从褥垫上轻轻扶起揽入怀中。卫胤宸第一次如此贴近的触碰铃兰，他这才发觉铃兰比看起来更加轻盈纤细。他静静凝视着怀中因药力而沉睡着的铃兰，回想起当时她为护他，义无反顾的迎向刺客的匕首之时那坚定的神情，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便也随着颤动了、刺痛了。

    ......

    日暮时分，终于抵达了宫门前。但见宫门紧闭似已下钥。于是驱车的士兵便将马车停驶在了宫门前。

    不待驾车的士兵上前通禀，边听宫门前一守卫高声喝道：“王宫重地，闲杂车马不得停靠，还不速速离去。”

    听闻外面有人问话，大约已是到了宫门前。驾车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卫胤宸便轻轻掀开了车帘。“不必在此耽搁时间，直接将车赶过去。”

    见马车不但没有离去，反而越走越近，宫门前驻守的侍卫们忽然提高了警惕。

    领头的侍卫官似乎是注意到了马车上的人是三殿下，于是抬手示意两旁的守卫退下，连忙亲自迎上前去拱手拜道：“卑职不知是三殿下车驾，多有得罪，还望三殿下恕罪。”

    “不碍的。我赶着回宫，还请速速替我开启宫门。”卫胤宸不顾言他，只是吩咐侍卫官立即重开宫门。

    侍卫官立即知会了宫门内驻守的侍卫，待宫门内起了钥，内外合力这才将厚重的宫门又重新大敞开来。

    见宫门大开，驾车的士兵连忙挥鞭驱驶车马入内。约么走了四五百米样子便又慢慢缓行下来。因宫中有规矩，车马不得行走宫中甬道，也就是说骑马、乘车入宫的，走到这里便就要换乘辇轿或步行，所以驾着的士兵也只得将马车停泊在乘骑局跟前的空场上。

    马车还没全停稳当，卫胤宸便一个翻身下了马车。随行驾车的士兵本打算去麟云宫通传一声，让宫里派轿子来接。卫胤宸只说‘不必’，而后便一把打横抱起铃兰，径直奔王宫内苑去了。

    秋夜的傍晚，习习的微风之中夹杂着些许凉意。天色越来越沉，直到天边的最后一道霞光渐渐消逝，沉寂的夜幕仿似泼抹在天际的浓墨。

    卫胤宸抱着怀中的着铃兰，一路疾步而行，许是用了力的关系，卫胤宸手臂上的伤口传来隐隐的痛感。卫胤宸视线一瞥，见铃兰的伤口似有轻微渗血，心知药效应已逐渐呈消退之势，便轻轻往起一掂，又将铃兰抱得紧了几分，加快步伐。

    赶到西宫静橼雅筑门前时，见门户紧闭，卫胤宸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情急之下只抬脚用力将门踹了开。

    屋内的人许是听见了这么大动静有些讶异，便连忙冲出来看。见是三殿下卫胤宸，对方刚要开口问责，但随即便注意到了他怀中所抱着的那名女子。

    “伤情紧急，还请丘医师速速救治！”

    丘正攸凝眸细看，待认出那女子之后眼神猛然一暗。立即上前从卫胤宸怀中接过铃兰，没再多言，转身便往正侧首的厢房去了。临进屋前，丘正攸不冷不热的甩下这么一句。“你手臂的伤不深，另一间厢房里也有药，自己去处理一下。”

    卫胤宸将丘正攸对铃兰的紧张看在了眼里，怔在门前稍作迟疑，随后便也迈步跟了进去。

    厢房之内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各类草药、丸剂、银针还有一些连卫胤宸也叫不上名字的精细刀具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的堆满了整个房间。

    丘正攸先仔细的将铃兰放躺在一旁的藤椅上，之后将屋内一张宽大的长案收拾干净，又找了干净布单铺在案上，之后抱起铃兰放平躺在案上。丘正攸又取了烛台来，燃起烛火，放置于案上四角，将长案区域照得明亮，随后顺手抽出刀囊里的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铃兰胸前受伤的为位置只轻轻划了几刀，铃兰身上的外衣、里衣便尽数被划开了几道齐崭崭的刀口。

    丘正攸正伸手去将铃兰胸前的碎布取下，卫胤宸见状忙上前制住了丘正攸正要动作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或许再找个帮手来更为妥当。”丘正攸的医术和有关他的传闻，卫胤宸也是见过听过不少的，对于他的医术卫胤宸从未有疑，只是眼下这救治的方式未免有些......

    丘正攸没好气的瞥了卫胤宸一眼，“这满宫的太医都是男的，你随便给我找个宫女来，她能治病救人么？”

    卫胤宸眉头微微一蹙，“即便是要救人性命，这也.......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说话间，卫胤宸瞥见铃兰微微露出的半染了血的肩膀，忙将视线向移了开。

    丘正攸闻言，道一声“迂腐”，嗤之以鼻。“这伤势危重，此法最为稳妥。”说话间，丘正攸将铃兰胸前匕首四周被划破的衣料取下来丢在了地上，紧接着忙从一旁抽出条被单替铃兰遮羞。随后又取了一些草药舀碎敷在了伤口四周，此间又道：“以我初步判断，这匕首虽未伤及心脉，但却刺入了肺脏，气血顺破壁之处渗入胸腔。如再继续耽搁下去，待胸腔之内充满积液，只怕她便会在昏迷之中窒息而亡。眼下唯有先将拔出匕首，再刺穿胸膜将肺脏内的气血引出。若是不如此处理，即便拔出匕首治愈伤口，日后也必将留下隐患。”

    说罢，丘正攸一手紧紧握住匕首的手柄，一手扶住创口，随即余光一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施救之时不喜欢有人旁观。”丘正攸言语稍稍一顿，接着又道：“另外，你如此明目张胆的回到宫中，该不会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吧。我救我的人，你去解决你的麻烦，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卫胤宸闻言，面色一沉。心想，丘正攸说的没错，王后的眼线遍布宫中各处，现下应是已得到了他回宫的消息。卫胤宸凝眸望向躺在长案之上面无血色的铃兰，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可这次的事情闹到了如此地步，王后那边若不去给个说法，怕是日后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丘正攸再次不耐烦的催促道：“请便吧。”

    卫胤宸暗自一叹，转身迈步出了门。

    “把门带上！”丘正攸没好气的高声呵道。

    卫胤宸脚下微微一顿，双拳紧握，无奈之下，又回过身去将门合了上。关门的一瞬间，卫胤宸从门缝中冷眼望向丘正攸的背影，心中暗暗觉得，此人或许远比他想象之中更加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