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权臣 第2节
宋佩瑜还以为宋瑾瑜是通知他收拾细软,乖巧的应好,“大哥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定然不会耽误出发的时间。” 宋瑾瑜的目光却变得古怪起来,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已经叫人收拾好行李,你什么都不用准备,若是……” 宋佩瑜敏感的察觉到不对,抬头去看宋瑾瑜脸色,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却没有点蜡,他只能看到宋瑾瑜凌厉的下颔线。 比同龄少年身形瘦小的宋佩瑜,轻而易举的被臂膀格外宽阔的宋瑾瑜抱在怀中。 从五岁后就没被大哥抱过的宋佩瑜心跳的更快了,黑暗中他感觉到脸侧不可思议的湿润,然后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若是建威大将军事败,你就忘了前十二年的生活,无论如何都要顾及好自己和珏哥儿,你们要将宋氏的血脉延续下去。” 宋佩瑜对于那天宋瑾瑜又和他说了什么,他是怎么从宋瑾瑜的书房中出来的记忆已经模糊,脸侧的湿润和那句从未听过的不确定和哽咽,却像是烙印般清晰深刻。 宋佩瑜甩了下头,不愿再回想那天的事,高声道,“进来吧。” 金宝快速进门,细心的用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寒风,在门边站了一会才走到还在和衣服做奋斗的宋佩瑜身边,自然的接替了宋佩瑜的动作。 宋佩瑜张开双臂,暗自将金宝给他穿衣服的顺序记在心中,嗓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你们也不必特意穿麻布衣服,回头去镇上扯几块细布,让店里绣娘直接做了成衣拿回来。” 他们只是隐居,不能太招摇,又不是真的没钱。 出门在外,又何必讲那么多规矩。 金宝笑嘻嘻的行了礼,痛快应下来,“谢七爷恩典,刚好下午银宝要去镇上采买,他比我有眼光多了。” 穿戴整齐,宋佩瑜带着金宝往后院去。 宋家人落脚的两进院子还算宽敞,和宋氏没法比,却是梨花村最大气的建筑。 只是原主人没有家眷又手头拮据,除了前院正房,其他地方都破败的不成样子。 原主人是个落魄乡绅,也曾是宋氏的暗桩,宋瑾瑜给他们安排的身份是这名乡绅在战乱中失散的亲人。 在宋家人到梨花村的前几天,乡绅起夜的时候撞到了头,强撑到宋家人到来,认定了宋家人确实是他的亲人,当天就去了。 宋家人只能边cao持乡绅的丧事,边修葺房子。 因为乡绅是在前院正房咽气,上到宋老夫人和柳姨娘,下到宋佩瑜的嫂子们,一致不同意宋佩瑜住在前院正房。 宋佩瑜没办法,便将前院正房让给了老孟和金宝银宝,他自己住进了东厢房,西厢房跟破败些,等着修葺后让宋景珏从后院搬出来。 院子里歪曲生长的几颗枯树枝头染上了淡淡的绿色,引得宋佩瑜多看了两眼。 金宝也跟着看过去,“好像是桃树,七爷要是不喜欢,我寻空砍了。” “留着吧,总有开花的时候。”宋佩瑜摸了下脖子,突然双眼一亮,“这种树会结果吗?” 金宝脚步顿住,又回头看了几眼,迟疑着开口,“我下午去和村子里的人聊聊,顺便打听一下。” 宋佩瑜进了后院正房才发现他来早了,除了本就住在这里的宋老夫人和柳姨娘,其他人都还没到。 “给母亲请安”没等宋佩瑜的弯腰,宋老夫人就抓着宋佩瑜的手臂硬将他拽到了身前。 “阿柳来看看狸奴的脖子怎么了,是不是被毒物咬了,红了这么一大片?”宋老夫人急切的扒下宋佩瑜的领子,发抖手指肚迟迟不敢按在宋佩瑜泛着血丝的皮肤上,生怕让宋佩瑜疼了。 柳姨娘的反应也没比宋老夫人好到哪去,匆忙将手中的热茶塞进了金宝手中,透亮的双眼顿时蒙上了层雾气。 宋佩瑜浑身僵硬,仿佛是木头人般的被两个人摆弄了半天。 最后得到结论,是他的皮肤太过娇嫩,突然换了从未穿过的细布的衣服,才会布满血丝。 刚好住在厢房的几位夫人带着孩子们过来,进门见了宋老夫人满面怒色,柳姨娘眼泪汪汪的模样都被吓住了,还以为是家主那边有什么坏消息。 宋佩瑜捂着脸偷跑失败,不得不在全家人的各色目光下抹上了药膏,直到吃饭都觉得抬不起头。 虽然到了村子,但世家大族的规矩还是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宋佩瑜第一次觉得食不言寝不语真是个好规矩。 勺碗相击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饭桌上极为突兀,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夫人手忙脚乱的抱住怀里突然挣扎着大哭的玥姐儿,连脸上挂着的汤水都顾不得,还是她身边的五夫人拿帕子擦了去。 老夫人向来不与小辈计较,见状也没怪才五岁的玥姐坏了规矩,“玥姐儿是不是咬了舌头,快去端杯冷茶来。” 在座的都是被伺候惯了的主子,一时间竟然面面相觑愣住了。 还是柳姨娘反应快些,急忙去找了昨日睡前喝的烧开冷水来,拿着勺子要喂给仍旧在大哭的玥姐儿。 玥姐儿却不领情,伸手就将柳姨娘手中的瓷杯挥了出去,险些砸在宋佩瑜身边的宋景珏脸上。 二夫人和柳姨娘同时扑到宋景珏和宋佩瑜身边,明知道茶杯没有碰到他们,还是从上到下仔细检查过才能放心。 宋佩瑜握着柳姨娘流着血的手腕,不让她再动,冷着脸吩咐听见声音从厨房赶来的银宝去拿药。 宋老夫人见玥姐儿不仅哭闹不休,还伤了人,也升起了火气,沉声呵斥,“别哭了!我还没死呢,这是在给谁嚎丧?” 玥姐儿被老夫人吓得打了个嗝,终于肯开口说话,“我……我不吃,这些东西!我要吃蛋羹,吃美味斋的糕点,吃葫芦鸡,吃蒸盆!” 第2章 宋家人是为了隐居才来梨花村,自然不会再讲究排场,除了贴身佩戴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几乎什么都没带进村子。 偏偏梨花村会成为宋家人暂时落脚的地方,除了有乡绅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位置偏僻的几乎与世隔绝。 哪怕去最近的镇子,也要快马加鞭且不曾停歇才能当天回来,若是步行,来回都要有至少一晚睡在野外。 宋家人和护送他们来的护卫在临近宋家村的地方分开,为了增强说服力,宋家人只带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马车,和匹专门寻来的瘦骨嶙峋的马。 就连宋老夫人都是凭借两条腿走进的梨花村。 因为乡绅突然去世,三个忠仆不敢在还没摸清村子情况的时候就去镇上,这些日子宋家人的吃食都是用乡绅的家当混合着铜板和村民们换的。 别说乡绅还在丧期,他们以投奔亲戚的名义而来总要做做样子,就算他们想换些rou食,村民也拿不出来。 整个桌子上唯一能和荤腥沾点边的,唯有宋佩瑜和宋景珏面前各自摆着只有碗底的蛋羹。 女童稚嫩又尖锐的声音还没彻底消散,鬓发都被玥姐儿折腾散也没有任何不耐的四夫人的手已经扬在半空作势要打,却迟迟都不忍真的落下。 五夫人连忙抓住四夫人的手,“四嫂!玥姐儿还小呢。” 四夫人眼中闪过水光,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情绪发泄后才开始害怕,已经躲进她怀中抽噎的玥姐儿背上,也跟着抹起了泪。 宋佩瑜和宋景珏目光不约而同的面前的蛋羹上,耳边是四夫人母女此起彼伏的哽咽。 宋佩瑜只看了一眼,就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柳姨娘的手上,用干净的玉条蘸了银宝取来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伤口上。 宋景珏虽然比宋佩瑜还大两岁,却没有宋佩瑜的好定力,挣脱了二夫人用力握着他手臂的手,快步绕了个大圈,将自己身前的鸡蛋羹放在了玥姐儿那边,笨拙的哄人,“玥姐儿别哭了,今天先吃蛋羹,过几天就有好吃的了。” 玥姐儿怯怯的抬头望了宋景珏一眼,瘪瘪嘴又缩回四夫人怀中。 “她小孩子嘴馋说的胡话,珏哥儿不必放在心上,都是我没教好她,快拿回去吧。。”四夫人对着宋景珏勉强露出个笑容,沉着脸将玥姐儿从她怀中拉出来,同玥姐儿一起朝老夫人跪下,满脸羞愧的认错,“玥姐儿行为无状冲撞了母亲,请母亲从轻发落,我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宋老夫人却像是欣赏桌子上不堪入目的菜色入了迷般,连个眼神都没给母女二人。 五夫人张了张嘴,恳求的目光落在宋佩瑜身上。 宋家人都知晓,自从老家主过世,能影响老夫人决定的只有三个男人。 一个是寄存她所有期望和骄傲的嫡长子宋瑾瑜,一个是她的嫡长孙宋景明,最后一个就是除了叫银宝去给柳姨娘拿药始终一言不发的宋佩瑜。 柳姨娘深深的低着头,她本就是个老实人,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当初大夫人疯了,指着她的儿子说是自己儿子的时候,妄想让宋佩瑜从老家主的庶子变成新家主的嫡子。 以她软和的性格,哪怕是受了伤,这个时候也必定会劝老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宋佩瑜不愿意,她自然要听儿子的。 宋佩瑜抬头正对上五夫人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五夫人张了张嘴,瞥见了地上还没收起的碎碗和柳姨娘手上的伤,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主动移开了目光。 宋佩瑜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从玥姐儿闹起来就被吓住,正端坐在凳子发呆的芳姐儿身上,指着面前剩下的那碗蛋羹道,“芳姐儿,这碗蛋羹给你。” 芳姐儿眼中的神采刚亮起来就暗了下去,极不符合世家女仪态的在凳子上往后猛挪一下,拨浪鼓似的摇头。 还在生闷气的二夫人这才发现女儿被发疯的玥姐儿吓得不轻,心疼的将芳姐儿搂在怀中。 “她也就是馋嘴,吃不吃都没有大碍,你素来体弱,来了这里又要cao心家事,正应该好好补补身子,可惜这穷乡僻壤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二夫人婉拒宋佩瑜好意的同时,还不忘狠狠刮了眼自己亲生的棒槌。 宋佩瑜起身将只有个浅浅碗底的蛋羹放在偷偷看他的芳姐面前,轻笑道,“我不至于没有这一口就要病倒,总不能玥姐儿解馋,让芳姐儿在旁边看着。” 二夫人闻言眉目才舒展开,放开女儿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芳姐儿顿时笑开了,似乎已经将之前的惊吓全都忘在了脑后,甜甜的开口,“谢谢七叔。” 老夫人招手让柳姨娘回她身边入座,仍旧不愿意看还跪在地上脸色已经开始难堪的四夫人,冷淡的开口,“孩子没教好规矩确实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阿柳因着你的过错受了伤,她伤好之前,原本要她做的事就由你替她做。” 四夫人笑容更加勉强,“那是当然,只是玥姐儿还小又突然换了熟悉的地方,若是总看不到我怕是要哭闹,我也不敢做活的时候带着她,万一她淘气碰到了自己,我……” 老夫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刚好在这里打断四夫人,“你二嫂要带着芳姐儿不得闲,玥姐儿就让你弟妹帮着带,好好教教规矩。” 老夫人掌家多年,开口便是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四夫人除了应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到所有人重新落座,宋佩瑜请示老夫人,“家里还剩下几个蛋,在银宝从镇上回来之前,就每天煮一个分给芳姐儿和玥姐儿,母亲意下如何。” “我原本是心疼你和珏哥儿正在长身体,才想着分给你们,却没想到芳姐儿和玥姐儿正是最馋嘴的时候。”宋老夫人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筷子,“是我欠考虑了,就按你说的办。” 发生了这样的波折,本就索然无味的饭菜更是如同嚼蜡。 老夫人刚放下筷子,宋佩瑜就带着将郁闷写在脸上的宋景珏回了前院。 按照宋瑾瑜的安排,宋佩瑜和宋景珏上午要听老孟讲世家辛秘,下午要跟着金宝习武。 晚上银宝会给他们摸骨,防止他们习武太过,身边没有适合的滋补品,反而坏了身体。 总之,就算是隐姓埋名,世家子的课程可以削减却不能没有。 老孟的课程还在最初级的阶段,简单粗暴的告诉他们如今天下七分,分别是哪些国家,这些国家分布在哪,其中有哪些世家。 光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就足以让宋佩瑜和宋景珏头疼不已。 尤其是老孟无论讲什么,都语速飞快声音几不可闻,宋佩瑜和宋景珏稍微走神就跟不上,若是不走神,没过一会就被老孟口中像是毛线团般的世家关系绕得昏昏沉沉。 “珏哥儿,我刚才说建威大将军的原配妻子骆氏是出自哪里?”唯有提问的时候,老孟仿佛永远睁不开的眼睛才格外有神。 还在想饭桌上的事的宋景珏顿时懵住,下意识的去看身边的宋佩瑜,刚有动作就听见老孟陡然变重的语调,“珏哥儿?” 宋景珏脱口而出,“南祁骆氏!” 正在桌子下做手势给瞎子看的宋佩瑜默默叹了口气。 老孟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语速又快又轻,仿佛刚刚的不同寻常都是宋佩瑜和宋景珏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