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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 第10节

    庄理不晓得说什么了,通过黯淡灯光,看见他的眉眼,他好似很真挚,流露出不同往日的忧郁。没办法不相信这样的他说的是真心话。

    “我期望你顺利见到阿让,和他们家和解,继续恋爱。你会拥有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叶辞看着庄理,说话时胸膛中央的线微微起伏。

    “很可惜,事情总不尽如人意。所以我想给你另一种选择,你可以任意开价。”

    “叶先生何不把话说明白?我没有谢秘书那么犀利能猜准你每个字的含义。”庄理说罢抿紧了唇。

    叶辞沉默,而后站起来戴腕表,去长沙发上拿起外套,即将离开房间。

    庄理留在原地,小心翼翼唤叶先生,他皆没应声。她急切地唤:“叶辞!”

    叶辞刚握住门把的手一顿,声音不高不低,“要么谈你的恋爱,要么跟我。考虑考虑。”

    庄理明白“跟我”二字没有情感方面的含义,可还是被撼动了。心犹如一个黑黢黢的窟窿,碎裂散乱的碎片受到吸引力,要重新合为整体。

    是要和阿让谈一场坎坷且没结果的恋爱,还是背叛阿让向叶先生任意开价?

    to be or not to be,对庄理来说这是一个赌博概率问题。

    房间清扫过,卧室被单也换了。庄理洗漱过后躺下来,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磕碰了屏幕的手机还能用,ig、facebook收纳新朋友们的美好假期,朋友圈里的老同学在准备二战考研,或是抱怨工作。

    别人的生活看起来永远是这么正常。

    庄理想起中学,同学之间流行传cd和杂志,网络博客刚刚兴起。她的生活从那时起就没正常过。

    *

    时差十二小时的香港,正午,高楼森林上空阴云密布。亦如万以柔的心情。

    集团高层例会结束,万以柔接到多伦多那边的电话,得知阿让女友从温哥华找了过去。

    她颇有微词,想阿让这孩子真教人不放心,竟违背约定偷偷联络女友。不过又觉情有可原,热恋期的后生仔哪里是能被约束的。

    虽然疑心lowy的出现不简单,但万以柔更庆幸女孩没有死在温哥华街头。否则他们万家又背一条人命,这年头这种事会在网络发散,影响集团股价波动。

    不如和女孩见一面,一来安抚她受伤的心,一来看看能否为己所用。

    万以柔从万克让那里问到联系方式,后者感动欢呼还是大姑疼他,就知大姑一定会出面的。

    “好啦,你快休息,我尽快抽个空档过去。”万以柔放宽限制,告诉万克让可以联络女友,以把人暂时留在多伦多,费用他们会承担的。

    万克让以为可以和庄理见面了,欣喜不已,却听万以柔说:“难道你要让michelle难堪?”

    加拿大华人富豪之女michelle yee,易小姐,他暂时的约会对象。

    万克让悻悻挂断电话。

    将转椅划半弧转回办公桌前,万以柔按下座机内线电话传唤特助。

    “帮我推掉今晚的饭局。到pierre hermé买一盒马卡龙一盒蛋糕,再去乐高看看有什么新出的款,要可爱一点的;下班前放到我车上。”

    意思是今晚要去半山别墅看望女儿。特助不解。

    外界早有传言,叶瑾瑜并非万以柔亲生,不过母子二人向来亲昵,万以柔不论是面对朋友还是媒体记者都说女儿是上帝恩赐。

    可之前不知发生什么事,自叶瑾瑜搬去半山别墅,母女二人便很少见面,近来更是更新时间记录,似乎情谊已尽。

    万以柔没和特助解释,示意他按吩咐做事。

    *

    夜幕降临,万以柔出现在半山别墅宅邸内,用人们称呼太太,却当她是客。

    管家说叶生不在,瑾瑜小姐和洪小姐正在用晚餐,又问太太想吃什么,让厨房现做。

    万以柔原想说不用了,她前阵子应酬多,体重上涨,这几日晚上吃水果应付。但看见建筑透出黄澄澄的灯光,心下幽幽便改了主意。

    “橄榄油意面好了,放一点芦笋。”

    通往饭厅的路绕后院一侧,玻璃墙体拥苍翠植被和一株矮枫,枫叶绯红,在石灯昏暗光线映照下影影绰绰,别有意境。

    拎礼物走进饭厅,她们明显安静了一瞬。瑾瑜紧紧握住筷子,紧紧盯住戴珍珠耳环的万以柔。

    还是阿英起身问好打破寂静,“叶太,好久不见。”

    “怎么你想起过来玩啦?”万以柔把pierre hermé甜点盒放到饭桌上,对瑾瑜笑了笑,又瞧向阿英。

    “哇,我爱吃这家的马卡龙,叶太怎知?”阿英熟稔玩笑,边打开甜点盒边说,“我现在是瑾瑜的tutor,除了功课什么都教。”

    阿英回头冲瑾瑜笑,瑾瑜这才抿笑。她们没注意到万以柔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万以柔说:“瑾瑜不吃吗?阿妈专门给你买的。”

    “牙医说我近期最好不要吃甜食,不然补好一个蛀牙,又会长其他蛀牙。”瑾瑜慢吞吞说。

    万以柔蹙眉,“你有蛀牙?”

    瑾瑜点头。

    “真是的,你老爸怎么在照顾,好端端的竟然长蛀牙了。”

    阿英搭腔,“小孩子啊嘛,正常啦……”又对瑾瑜说,“是要听医生的话,但偶尔吃一两个也没关系。不过你先把最后这点饭菜吃完,一会儿我做果汁,我们边饮边食马卡龙啦。”

    万以柔在餐桌一端坐下,没一会儿主厨便将橄榄油意面送了过来。

    “你真的,连吃的也好健康哦。”阿英感叹名媛日常功课辛苦。

    瑾瑜说:“因为爸爸爱做这个。”

    小孩子是无意的,可就显得阿英多话了。尤其面对万以柔这位连女儿长了蛀牙也不知情的母亲。

    万以柔笑笑,问:“阿英来了多久了?”

    阿英答就是这两周。

    “阿辞有说几时回来?”话锋一转,万以柔问。

    叶辞啊,昨晚他时间紧迫,人还没到,先让她翻出护照在别墅院落前的马路边等。

    之后她把护照刚从车窗递过去,车就调头驶向山下。

    阿英像是知悉了什么秘密,笑说:“你不知?他不在这边啊。”

    第十章

    “这样啊。”不知丈夫的行踪,万以柔一点也不尴尬似的,慢条斯理吃起意面。

    意面卷成小小一卷放在白色磁盘中间,让市井老伯看了会说一口就能吃光。可即便是讨厌假模假式作派的阿英也不得不承认,万以柔姿态很优雅,无怪乎圈子里有不少人追求过她。

    万以柔结婚的时候,阿英还是个跟着父母去参加婚礼的细路女。三姑六婆讲万大小姐年纪轻轻就要结婚,昏了头,万镇峯竟也答应嫁女儿,看来叶家给的好处不少。

    新世纪初,万家看好大陆经济发展,正琢磨如何打开门路进军大陆市场,万以柔带男友回来,说有小孩了。一年后他们结婚并在小岛举行婚礼。

    嫁长女风风光光,平日低调的万家也允许媒体发布通稿。港媒称其为世纪婚礼,香江前任和现任的特首以及夫人,北京方面的达官贵人,还有商界富豪名流,至于明星艺人也各个都是大腕儿。

    细路女阿英在人群中穿梭,听见有人说叶夫人脸都笑僵了。阿英国语不好,回头问母亲什么意思,母亲说别人的家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人人都说万小姐和叶二公子是一对璧人。叶二公子建造花园,万小姐得到集团股份。

    阿英不明白两个人登对、合称与否怎么同功名利禄有关,后来就明白了,洪家也有一堆腌臜事,是母亲一直以来将这个小女儿保护得太好,她才对一切浑然不觉。

    阿辞哥哥和那些男人不一样对吧?阿英也曾稚气发问,酒渍点亮她晶润的唇。

    叶辞刮了下她的鼻梁,说哪有什么不一样。

    阿英失望,昏昏沉沉瘫倒在叶辞怀里。

    之后听说叶生叶太之间发生矛盾,气得叶生连夜回北京。闲散富人也一样,不说点儿别人的八卦,不把小事化大就没别的事可做了似的,各个巴不得别人家破人亡。

    没过多久,叶辞又回来了,同叶太公开亮相公司剪彩仪式。阿英将信将疑地问他回北京做什么,他反而不解地说为公司的事啊。

    夫妇二人有共同获赠的不动产,如今合资注册公司,利益联系愈发紧密。一个创投公司,一个靠在万以柔母亲名下的餐饮公司,还有新能源集团旗下的各种头衔与事务。

    阿英问叶生开不开心,叶辞说你少惹点事我就开心。阿英不再是不谙世事的细路女,ro roll试图对抗却无能为力,沉浸在空虚的派对和酒精中。但阿英宁愿他说你在我就好开心。不是对他有什么别的感情,而是需要有人来说这一句话。

    许是这份难以形容的兄妹关系,阿英成了离叶辞最近也待得最久的女人。

    叶辞对阿英很信任,所以把瑾瑜交给她看顾。但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终于点破了关系的证明。

    *

    被人守着吃饭总是不舒服的,万以柔让阿英和瑾瑜把甜点和乐高拿去客厅。待吃完意面,来到客厅,她看见二人已经在拼乐高了。

    “怎么不去玩具房?”万以柔觉得零件撒一地,乱糟糟,过后也不好收拾。

    就这个问题瑾瑜被说了不止一回,当即嘟嚷:“有什么关系嘛。”

    “你老爸真是太惯你了。”万以柔微蹙眉,无奈地在沙发一边落座。

    瑾瑜轻哼,专注于手中的乐高积木。旁边的阿英把一个零件递过去,抬头看了万以柔一眼,接腔说:“叶太也一样啦,话是那么讲,都没有动作的。”

    万以柔指了指瑾瑜,哼笑说:“我是拿她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瑾瑜一边拼乐高一边说,“不想管才对。”

    万以柔一怔,俯身说:“妈咪很忙你知呀,这不是来看你啦?”

    “哦,和带礼物来看我的姨姨有什么差别。”瑾瑜拖着乐高积木挪到另一边,不理会她了。

    阿英对万以柔耸肩,“我们大小姐不好惹,我这几天也累得够呛。”

    “真是辛苦你照顾她。”万以柔吩咐用人照要求榨一瓶果汁,端一杯果汁到瑾瑜身边,哄她喝一口。

    瑾瑜抬眼睨着万以柔,抿杯沿喝了一口,觉得甜滋滋,清清爽爽也不腻味,便丢了积木捧起玻璃杯大口喝起来。

    “妈咪跟你道歉好不好呀。”万以柔索性跪坐在瑾瑜身边。

    瑾瑜咬住杯沿,眼红红就要哭了似的。她闷闷道:“不要。”

    阿英和万以柔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略微的尴尬,明白这是独属于母女的时刻,端着自己那杯果汁向玻璃门外的庭院走去。

    看着阿英出去了,万以柔温和地问:“老爸跟你讲了什么?”

    “什么什么?”瑾瑜微微蹙眉。

    万以柔抽走瑾瑜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一边,不去触碰那无邪的视线,“老爸有没有讲我什么?”

    “爸爸讲你很快就会来,可是没有很快……mama,你不喜欢瑾瑜了吗?”笃信被爱的孩子才敢说出这句话,但面对母亲,这无疑表露了深深的被伤害。

    万以柔内心震动,讶异而歉疚,“怎么会呢,我不爱瑾瑜还能爱谁?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