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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第50节

    樊醒是与余洲、姜笑和季春月一起到河边捕鱼去了。三人离开时,他脱了衣服在水里泡着。

    他听见季春月的警示,爬起时文锋已经和两个小收割者斗上。

    樊醒没动弹,他想知道老胡和文锋如何应对收割者。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老胡没打算出手,文锋独自应对两个敌人,而且出现了第三个收割者。

    就连樊醒也没在傲慢原见过身躯这般庞大的收割者。它完全直立时,仿佛一座小小的山峦。

    那东西朝文锋挥动镰刀。

    收割者酷爱单独行动,它们身上的黑雾会相互靠拢、侵蚀,这似乎会让收割者们行动变得迟缓。文锋从来没见过协同行动的三个收割者。

    眼前收割者挥动镰刀时,文锋转头便躲。

    但他猛地摔在地上,双足被那只小猫化成的收割者紧紧束缚。黑雾穿过衣物,侵蚀皮肤,文锋挥刀朝那团黑魆魆的东西狠狠划了几下。没有伤到颈脖骨骼,刀子磕碰在猫的头骨上发出脆响。

    黑色的镰刀挟带风声,势不可挡。

    如同被什么东西拔起,文锋忽然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捆住,瞬间被提拉了起来。

    脚上的收割者张开了口,朝文锋小腿咬下。一根藤蔓自文锋身后袭来,穿过那猫儿黑洞洞的口腔。咔嚓一声,小猫收割者身上黑雾消失,骨头落地。

    文锋惊魂未定,那巨大的镰刀划过地面,如切草一般割去了一大片灌木。树木枝叶的断面被黑雾侵蚀,迅速枯焦发臭。

    救他的是樊醒。文锋落地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双臂化为藤蔓的樊醒。樊醒仍保持人形,但双臂已经完全变形,长长地铺展在地面上,与樊醒的身体形成一种极为不协调的对比。

    “看什么看,”樊醒说,“没见过怪物?”

    文锋胸口忽然狠狠吃了一鞭!樊醒将他横扫出去,藤蔓挡住了弹跳袭来的小个子收割者。

    文锋落地后迅速抓起自己的武器,朝季春月和老胡等人奔去。

    “好臭、好臭!”樊醒狂笑,他从眼前这最为高大的收割者身上,清晰地嗅闻到熟悉的气味:与他一样源于母亲,却又完全不同的气味,“……笼主原来是你啊,jiejie。”

    无论是巨大的收割者,还是显出本领的樊醒,从未见过这副景象的人都大吃一惊。

    季春月跃上马车,等待文锋奔来。

    姜笑忽然问:“你们不帮忙吗?”

    老胡:“帮不了,那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对付的东西。”他转头看身边几个年轻的历险者,“没想到你们带着一个怪物,倒是早说啊!”

    余洲:“他不是怪物。”

    老胡显然气急败坏:“我说为什么收割者会突然躁动,为什么傲慢原会突然少了三十个收割者……是你们的同伴搞的鬼吧!他是什么来历?他吞噬了收割者,获得了力量吗?”

    姜笑推他一把:“你他妈说什么?现在是谁在救我们!”

    她忽然之间的强硬和粗鲁让老胡吃惊,文锋跃上马车,却不催促季春月离开。

    “老胡,带兵器,回头帮忙。”

    “你疯了!”老胡怒道,“我们打不过那东西!”

    “他只有一个人!”

    “他不是人!”老胡忽然举起了手中的短枪,这把枪无法用于对付收割者,但至少可以用来威胁历险者,“走!立刻回旋律!你们若不想走,把马给我!”

    “老胡!”季春月厉声大喝。

    文锋盯着他的枪管,冷峻凶狠:“放下,别用这玩意儿对着我。”

    他的气势完全压倒了老胡。老胡忽然把枪口对准姜笑。“只要在这里制造尸体就可以了。收割者吞噬尸体、再让尸体变化,需要时间。趁着这个空档,我们可以离开。”

    文锋惊得霎时间说不出话,片刻才道:“……这就是你每次带旋律的人穿梭在营地之间,却总能安全脱身的原因?!你在杀人,老胡!”

    “都这样了别他妈给我讲道德!”老胡大吼,“老子没进这鬼地方就已经杀过人!”

    枪管忽然被人轻轻按住。在胡唯一没有察觉的时候,许青原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他身边。渔夫帽帽沿下一双眼睛带笑,一字字道:“我劝你们还是回头帮帮我的朋友。没错,他不是人,是怪物。收割者不是能把任何活物变成自己的同伴?如果这个怪物被收割者吃了,再变成收割者,这个新的收割者会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许青原的话比任何道理都管用,老胡迟疑了。

    巨大的爆裂声传来,许青原护着姜笑,一把抓住了从远处激射而来的东西。是破损的藤蔓。

    樊醒以藤蔓缠住收割者颈脖与手臂,但不敌它的力气,被狠狠挣脱了。

    从空中跌落的樊醒摔在地上,无法动弹。

    “不行的、不行的……”鱼干揪着余洲的耳朵,“那东西身上有母亲的气味……它一定跟笼主靠得很近,它太强了,樊醒没办法对付。”

    四散的藤蔓残块雨点一样落在周围,在河流里砸出声响。

    柳英年距离河流最近,他回头看时,瞬间毛骨悚然。

    两个新的收割者正从河中爬起,像佝偻的死魂,飘荡着朝他们靠近。

    ——不是三个,而是五个收割者!

    他们被完全包围。

    在文锋举枪、季春月架弩的同一时刻,老胡抓住了姜笑的胳膊,枪口抵在姜笑背后。

    许青原与柳英年同时朝老胡扑去,姜笑手腕一动,刀子落入掌中。

    两个水淋淋的收割者如飘动的黑色长幡,伸长手脚。

    余洲抓住了鱼干。

    他只有这个办法,唯有令自己陷于必死的危机之中,才能唤醒巨大的安流骨骸。

    鱼干在他掌心中挣扎,余洲朝逼近的收割者冲过去。

    他的声音从胸腔震动:“——安流!”

    一股飓风从密林边缘席卷而起,仿佛有人在长空中深深叹息。日光如热烈炬火,照亮了银色的鳞片。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鳞片:它们一枚接一枚,排列在巨大的、粗长的冷血动物的尾巴上。

    如同被银色精巧镀亮的长尾,将所有人圈在当中。

    小小的鱼干仍在余洲手心里挣扎。它没有变成怪鱼安流。

    收割者被强烈的气流弹开,一个真正的高大怪物把众人保护在自己尾巴圈成的小小空间内。

    身影像人,和他的母亲一样,有四根人类的手臂,赤裸的背脊上则布满血红的细长鞭痕。鳞片从尾巴一直覆盖到它的双腿和臀部,在腰间隐入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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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收割者(12)

    普拉色大陆北方,纵深的峡谷中隐藏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渊水。水面被雾气笼罩,与雾角镇蓝黑色的海洋极为相似。

    水底深处,有人长长吁叹。

    两根苍白手臂从水中伸出,穿破水面。随着身影浮现,黑色水影摇动、鼓荡。

    和樊醒一样,银白色的鳞片覆盖了这个生物身体的某一部分。鳞片密集,让她的颈脖、胸口与双臂,仿佛贴上一层坚不可破的护罩。她胸口位置生有一只硕大眼睛,正慢慢睁开,灵活地转动。

    “好久没有熟人来了。”发出声音的喉咙仿佛许久没有说过话,嘶哑粗粝的女声,她轻轻一笑,“……居然是樊醒。”

    一滴水从她指尖滴落,黑色的水。水并不落入水中,而是迅速在空气里鼓鼓地形成一个小小的浑圆水滴。胸口的眼球紧盯着水滴,随着它的目光,水滴穿破黑雾,离开裂谷,朝不速之客的所在处飞去。

    “樊醒!”鱼干忽然大声喊,“听见我说话吗!”

    怪物背对众人,正与收割者对峙。他身形高大,超出人类的认知,尾巴从腰椎部位生出,与体型毫不协调。余洲看着这怪物的背影,目光落在鞭痕上。

    樊醒说过,“母亲”并不爱她制造出来的这些“孩子”。它用各种理由惩罚孩子,在他们身上留下永远不可消除的鞭痕。当樊醒还是人形的时候,这些鞭痕在他的皮肤上形成黑色的斑纹,如同纹身。

    而当他现出真实形态,被责罚的痕迹彻底复原。背脊、胳膊……没有被鳞片覆盖的皮肤上沟壑纵横,仿佛鞭痕是上一刻才留下,没来得及愈合。

    樊醒微微侧头。他的脸仍是樊醒的模样,一双眼睛日光中已完全变作澄金色,开口时声音低沉。

    “不必喊安流,”他说,“以后叫我就行。”

    余洲一颗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还懂得开玩笑,至少他改变的只是外表形态。

    这不是樊醒第一次在他呼唤“安流”的时候救他。那颗原本属于安流的心脏成为了樊醒的所有物,这让他和余洲有了一种血脉的联系。

    余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樊醒。很奇妙,他丝毫不觉得畏惧,樊醒异类的的体态也不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与他同样反应的是对“鸟笼”中一切特异之物拥有兴趣的柳英年。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恐惧,不自觉在尾巴围成的狭小空间中靠拢在一起。

    樊醒的尾巴像是蜥蜴的尾巴,但更长、更漂亮。他的四根手臂令余洲想起曾见过的“缝隙”意志,只不过如今四条手臂完全是植物藤蔓聚拢而成,浅淡的灰色,不似人手光泽。

    樊醒现身瞬间,已经距离余洲等人很近的收割者被震开。许青原趁老胡怔愣,从他手中夺回姜笑,把他的猎枪也抄进了手里。

    老胡一开始并不认为许青原是厉害人物:这人成日戴着渔夫帽,不说话,爱跟在姜笑和柳英年身后瞎逛,熟悉野外生存技能,怎么瞧都只是个性格沉闷的驴友。

    但许青原一亮身手,老胡立刻知道这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历险者应当团结一心,不要自相残杀。”

    许青原把姜笑护在身后,猎枪端在手中,枪口始终对准老胡。

    “闭上你的狗嘴,胡唯一。”许青原说。

    老胡没料到这里有人知道自己真名,脸色一白,仍勉强说道:“去旋律的路径只有我知道。历险者,你们激怒我,没什么好果子吃。”

    巨响从空中传来:樊醒的四根手臂化作盾牌,挡下了收割者的攻击。

    樊醒狠狠笑骂一声:“果然得这副鬼样子才扛得住!”

    藤蔓构成的盾牌中伸出无数浅灰色长枝,钻入收割者周身笼罩的黑雾,捆缚黑雾包裹着的骸骨。把骨头从黑水中捞出来一般,藤蔓强行从黑雾里拽出了那具苍白的尸骸!

    樊醒长笑,藤蔓绕住尸骸颈骨。但未等他折断,藤蔓忽然全数断裂。尸骸从空中坠落,迅速被黑雾吞没,收割者再次直立,还未等形态恢复立刻冲樊醒挥动镰刀。

    这一击又狠又重,樊醒还没从藤蔓断裂的痛苦中恢复,盾牌只成形一半。他被击得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踩到余洲。

    “……别留在这里,快走!”樊醒大喊,“这个收割者不好对付!”

    尾巴抬高了,给众人留出了移动的空间。

    两个从河中走来的收割者被樊醒震开后再度疾奔回到河边。

    文锋忽然端起猎枪,指向樊醒后背。

    余洲不假思索,立刻扬手拦在枪口前。他根本来不及感到怕,心脏剧跳着,他听见自己声音发抖:“不!”

    枪管一抬,枪声响起,一个小小的收割者应声被弹开:它行动轻快,还差一点儿就跃上了樊醒脊背。

    “一对四你怎么打!”文锋把跟前的余洲推开,根本不屑于和他交谈,只朝樊醒大吼,“如果势必要牺牲,要牺牲的也不是你!”

    季春月大喝:“文锋!”

    文锋紧接着说下去:“我或者春月留下来,剩下的那个和老胡一起,保护其他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