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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法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封钰都不曾见过,他目光短短地放在医师身上,而后又移到自己被修剪整齐的指尖。 他会死吗。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修为和生命的流逝, 但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以一种更隐秘的方式流转于阵法之中。 医师闭上眼, 快慰地长叹一气, 老朽的身体源源不断吸收着来自阵法的力量,阴魂和封钰一冷一热两种能量徘徊体内, 让他的身体的经脉以极快的速度焕发新机。 随着阵法的运转,医师的脑海里逐渐出现不属于他的记忆。 医师并不意外, 作为祭品的封钰所有一切都会转化成他的,包括记忆。 记忆是倒叙, 他看见封钰每天除了帮他做事,就是睁着眼睛盯着虚空某处,从来不曾睡觉。 这段记忆很快略去。 而后便是整齐的房间,房间里有许多书籍堆在书架上,食物荤素搭配看着很有食欲,还有一些他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认不出,但模样精致,一眼便能看出价值不菲。 可封钰不吃不喝,那些东西他都没动,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是一具活的尸体。 这房间是封钰的?是有人为他准备的?那人是谁? 医师皱着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无所谓,他这辈子见过的事情太多了,自认再没什么能撼动他的心神。 接下来,一个女人一闪而过,看不清面容,感觉是在笑。 而正是以此为分界线,记忆骤然割裂,平静无趣一转为滔天血浪—— 断肢、离奇斑驳迅速闪过的颜色,宛如数万人在耳边哀嚎哭叫,声音尖利刺耳,夹杂着男人低低的模糊的声音和轻笑。 沐浴在凡人仰慕崇敬的目光中不消片刻,一转又被人踩在脚底任人□□。 黑,无穷无尽的黑,小孩子的轻声啜泣,求饶,鞭笞,求饶,更多的鞭笞。 这并不是结束。 医师在一波又一波记忆的冲击下逐渐失去理智,崩溃着跪倒,跪倒在封钰脚边。 “救……救救我,”医师涕泪交加,老迈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扯住封钰的袖子,声音渐渐微弱:“我错了,求求你停下,不要了。” 封钰毫无波动地看着医师疯狂磕头,动作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生生把自己脑壳磕裂了。 可他仍不知疲惫似的,一下又一下用头撞击地面,试图摆脱封钰恐惧的记忆。 有透明的液体在一次次的剧烈撞击中缓慢流出 封钰看了一会便腻了,仰头看天。 天上狰狞的人脸离得越发近,却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拦着没能突破那层薄膜,按理来说,他们是要钻进阵中,成为阵法养料的。 缺一个契机。 医师是主阵之人,可他现在精神极其不稳定,阵法凝滞。 封钰又重新看向医师,医师动作已经很缓慢了,皮开rou绽血rou模糊,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灰粉色的脑子。 封钰想了想,固定住医师,伸出手,轻轻抵住那条小缝,坚硬的头盖骨却像豆腐一样,被戳开一个小洞。 搅,湿湿黏黏滑滑。 大脑被整个破坏,医师当场死亡。 封钰全不在意地甩掉自己手上沾的东西,阵法失去主阵之人却还在运作,先前从封钰里面流出去的东西,现在又都流了回来。 甚至修为更胜。 封钰并不因为那点小提升开心,他再次仰头,狰狞人脸冲破束缚,尽数往阵法中钻来。 他会死。 这阵法他确实没见过,可无论是九重天还是幽冥十二域,各种理论多多少少有些相通之处。 而就他观察,所谓“蜕凡阵”绝没有让普通人变成修士的作用,它更像某种以献祭为始的召唤。 召唤什么过来都无所谓,只要他今天能死在这里就好。 越来越庞大的能量逐渐充满他的身体,让他有一种几乎要被撕裂开的错觉,这种疼痛却并未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更多的是熟悉和安心。 他勾起嘴角,缓缓闭上眼睛。 终于结束了。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模糊中听到有人叫他。 “封钰——” 可他却再没睁开眼睛的力气了。 陈星盐实时监控着封钰的状态,在那个糟老头子带着封钰画阵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不敢犹豫立刻激活阴阳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远远就真正看见封钰倒在地上,对面是死状凄惨的医师。 叫他名字没有反应,生存值下降逼近到零,陈星盐冲进阵中,托扶起封钰。 封钰状态不对,陈星盐放出杂气去探寻,不料气一接触封钰眉心,便有一股巨力拉扯着陈星盐让她有如一脚踏进沼泽。 这种力量渗透着满满的恶意,陈星盐脊背发毛,却并未抽身离去,反而更进一步,试探着拉扯那力量。 封钰耸动一下,眼睛骤然睁开,又缓缓变成半合的状态,原本正常的眼睛,现在竟如收不到信号的老电视一样,有诡异的黑白雪花在其中闪烁。 生存值忽上忽下,最低时跌到过负一。 陈星盐还是头一回知道,生存值竟然还有负数。 但既然系统没判定她任务失败,那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陈星盐加大杂气的输入量,那股陌生的力量也越发强悍,并且带着隐隐渗透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