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不被爱的人 #10105;#10103;ɡs.C#9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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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风穿过树叶,阳光落下点点碎金。 有人在轻声呼唤:“伊芙,亲爱的伊芙,醒一醒,我们该回家啦。” 伴随着视野逐渐清晰,温莱看见了女人娴静温柔的面孔。她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坐在枝叶繁茂的树下,穿一身简朴棉布裙,偏红的发丝在脑后挽成圆髻。 身体自发地动起来,不甚协调地从草地上爬起,抓住女人的裙摆。 “mama。” 温莱听见这身体稚嫩的嗓音,咬字不清地,“mama忙完了吗?” “嗯,已经忙完啦。” 女人拎着装满豆子的竹筐,一只手牵住年幼的伊芙,缓缓走过蜿蜒的林间小道。在柔软的风声中,她们偶尔聊天,内容简单又平和。 “伊芙今天中午和安吉小姐一起玩了?” “嗯!她说,想和我做朋友……还送我刚做好的果挞。”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松了口气,“这次的主人家看起来很和善,薪金也大方,还给我们提供了不错的住处……伊芙要好好和人做朋友啊,也许我们可以呆很久呢。” “知道啦!”?àρ.ρò⒅z.?ò?(o18z.) 温莱蜷缩在伊芙的体内,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一大一小走进风格明丽的尖顶楼。内里的陈设并不算豪华,显然不是什么贵族家庭,但也能看得出生活优渥。 有个穿着高领裙的妇人坐在椅子里喝茶,旁边是阴着脸的女孩儿,模样约莫只有七八岁。 “夫人。” 伊芙的母亲将竹筐抱到胸前,语调尊敬而不乏轻快,“您吩咐我挑拣的好豆子,全都在这里了,用来招待今晚的客人一定很不错……” 咔哒。 妇人放下茶杯,不冷不淡看向这对母女。身边的女孩儿狠狠踢中桌子腿,声音尖利:“谁要你们碰过的豆子!好脏!” 一个“脏”字,让室内的空气变得凝滞。 高领裙妇人并未呵斥女孩儿的无礼,在瞬息之间,她的脸庞浮起显而易见的厌恶。 “玛丽,我本来怜惜你们母子无依无靠,所以才愿意收留你们在我家做工。可是,你为什么撒谎,说自己是丧夫的寡妇?刚刚镇上来人了,恰好提到你,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结婚。这个孩子……也不知是和哪个不叁不四的男人鬼混的结果。” 妇人说,“我们家不需要生活不检点的女佣。玛丽,你今天就走吧。” 伊芙懵懂抬头,望向母亲。她看见了母亲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的模样,下意识感到慌张。 “mama……夫人……我们走去哪里?” 坐着的女孩儿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抬手用力推搡伊芙的肩膀:“叫你们离开我家啊!你这个妓女的女儿,不配和我做朋友!” 抱着竹筐的女人猛地抬头,哽咽道:“我不是妓女……” 但没人在乎她的辩诉了。 伊芙被推得摔倒在地,哭也不敢大声哭,只能挤出细碎的呜咽。在冰冷憎厌的视线中,年轻的母亲放下竹筐,对长椅里的妇人弯腰鞠躬,而后扶起伊芙向外走。 直至走出院落,伊芙才抽噎着问:“mama,我是妓女的女儿吗?” 女人手指缩紧,握得伊芙关节疼痛。 “不是。” 在斑驳的阳光中,女人轻声回答,“mama不是妓女,也不是什么不检点的人……mama只是遇见过一个很会撒谎的男人,所以付出了毕生的代价。” “男人……是爸爸吗?” “是啊。不过,这样的父亲不如没有。”女人看向伊芙,眼里闪着晶莹的光,“伊芙也不需要爸爸,对吧?工作丢了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找。去更远的乡镇,小城,去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她们收拾了可怜单薄的行李,踏上新的旅途。 从一个镇子,到另一个镇子。从某处村庄,到新的村庄。 有时候,她们会在某个地方住上半年;但更多时候,定居不到两叁月,就又被迫搬家迁徙。一个单身的,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总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和猜测,而这些村镇的居民,往往对身份可疑的美丽女人心存恶意。 即便这个叫做玛丽的女性,永远是柔和温善的性格,从不发怒生气,也不怠慢任何活计。为了避免流言,她甚至不愿和任何一个男性多说几句话,多见几次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伊芙也逐渐长大。 在漂泊的生活里,伊芙养成了不安而敏感的性格。她习惯注意周围人的态度,如果有谁凑在远处指指点点咬耳朵,她就会紧张窘迫,满面通红。 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是不是又在传奇怪的流言? 给mama编造下流的故事,污蔑我今早的举止……我只是和卖面包的杰斯叔叔聊了几句,他送给我多余的面包。 不要说我,不要看我…… guntang的不安,时时刻刻传递给温莱。 她感受着伊芙的感受,忍耐着伊芙的焦灼与痛苦。 也在这长期的共存中,大致摸清了伊芙母女的状况。 大约十年前,伊芙的母亲玛丽居住在某个镇上,因为容貌和性格,很受当地青年的爱慕。她理应与某个能干的小伙结婚建立家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然而某天,旅行的杜勒子爵途径此地,看中了玛丽。使用一些花言巧语的技巧,他获得了玛丽的心,又半逼迫半哄劝地得到了她的身体。 热烈而出格的几天过后,杜勒子爵离开小镇,只给玛丽留下了一枚戒指,当作临别的奖赏。 惨被抛弃的玛丽尚未从骗局中清醒过来,就得知了自己怀孕的噩耗。 这事儿很快变成了一个笑话,镇子的居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经对着玛丽献殷勤的青年,愤愤然辱骂她的不贞;而那些心怀嫉妒又乐于看热闹的同性,私下里编排着更多的谣言。 玛丽的母亲被气病,而酗酒的父亲天天在家里砸东西。 没人知道那男人的身份,连玛丽自己都不清楚。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堕胎的药丝毫不管用,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就有了伊芙。 伊芙降生不久,玛丽的母亲病中打水,头晕目眩栽进水井,再捞出来已经成了浮肿的尸体。 而玛丽的父亲卷走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从此下落不明——据说是带着某个女人去外面做生意了。 虚弱的玛丽张罗了母亲的葬礼,艰难地哺育着婴儿。如此熬了两年,直到某个夜里,曾经示爱的男人潜入房间,试图强迫她。 挣扎间玛丽砸破了男人的脑袋。虽然没有杀人,但她知道,再也没办法在镇子生活下去了。 她抱着伊芙,于风雪夜离开小镇。开启了漫长的漂泊流浪。 十多年过去了,这对母女仍未摆脱不幸的命运。 …… 时间又过一年。 伊芙十二岁的时候,玛丽决定在西边的某个偏僻村庄定居。 “我太累了,不想再跑来跑去了。” 届时,面带病容的玛丽抱着伊芙,语气小心翼翼,“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有好心人愿意租赁房子给我们,费用低廉……村子里有很多同龄人,伊芙能够交到朋友,对吧?” 对上母亲疲倦的眼神,伊芙心口憋闷,一张嘴眼泪就落了下来。 “嗯。” 她说,“我肯定能交到朋友,mama放心。” 事实上,伊芙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 她从小没能收到多少善意,流言和讥讽倒是常常听见。大人们说话不干净,耳濡目染的孩子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何谈交友。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得到的最多称呼是“没有父亲的野种”,其次是“妓女的女儿”,“小小年纪就会装可怜诱惑男人的小婊子”。 在村子定居以后,生活并没有迎来转机。 玛丽努力结交妇人,帮她们做农活,照顾孩子;但她的外表并不平庸粗鄙,即便饱受岁月摧残,也呈现出脆弱孤独的美。美能吸引不规矩的丈夫,也会招致同性的嫉恨厌恶。 所以很快,玛丽遭到了同村妇人的一致排斥。 她勉强维持着母女俩的生计,还要打起精神应对偶尔的sao扰。 至于伊芙。 伊芙过得并不好。 同龄人依旧欺凌她。骗她去河边找东西,把她推进冰冷的河水然后哄然大笑;抢走她的童话书,扔进森林,任由她崩溃哭泣。 在很多个夜晚,伊芙缩在被窝里掉眼泪。单薄的被子隆起一个圆圆的包。 而玛丽做完农活,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拽开被角,俯身亲吻女儿红红的眼睛。 “要吃烤饼干吗?” 母亲柔声问。 伊芙抽抽鼻子:“要。” 吃了烤饼干,洗了脸,钻进被窝准备睡觉的时候,玛丽便会抱来陈旧的画册与书籍,坐在床边。 “世间最可爱的小公主,今晚要听什么睡前故事?” 伊芙眼睛亮亮的:“辛德瑞拉!mama,再讲一遍,我还想听王子拿着鞋子寻找她的过程……” 她那世间最好的母亲,便用粗糙的掌心抚摸着她的脑袋,爱怜地叹气:“我们伊芙真喜欢王子殿下啊……” 定居村庄叁年半,伊芙最喜欢睡前时光。 她为数不多的幸福,来自于慈爱的母亲。 而所有虚无美丽的幻想,都寄托在翻得破破烂烂的童话书里。 现实过于冷酷,过于孤独,缺乏善意与爱。除了母亲,没人爱她。 没有人爱她。 「第四幕,家。」 费查斯特斯声音响起时,温莱有种迟缓而恍惚的错觉。 她仿佛陪伴着伊芙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分不清真实与幻象。魔鬼成了某种虚假的臆想,好在它出现了。 「足够温馨的记忆,对吗?」 魔鬼嗤笑着,腔调虚伪而夸张,「小伊芙有个好母亲,说说看,你觉得这位母亲怎么样?」 它似乎忘记了,温莱并不能发言。 「可惜我没能见到她。她的灵魂应当很美味……」 嘶哑的怪声渐渐远去。 温莱眼前的画面再变。被欺负得浑身湿透的伊芙,抖抖索索从河里爬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身躯上,勾勒出丰满的胸脯和细腰。远远观望嬉笑的少女们,便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摆那副嘴脸,是勾引人吗?真和她的母亲一样……” 而另一些性征成熟的少年,目光黏在伊芙身上,很久都剥不开。 伊芙回到家,刚好撞见某个男人整理着衣领从门口出来。 那是村里的艾伯特叔叔。平时对她们颇多照顾,时常送些土豆和番茄。冬天的时候,还帮着修葺过屋顶。 伊芙乖乖问好,对方视线在她胸前流连一瞬,继而挪开。 “怎么掉河里去了?” 他笑着,仿佛不知晓年轻人之间的欺凌游戏,“快回去擦擦。” 伊芙点头。 与艾伯特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腥气,以及某种熟悉的体香。 屋内,母亲正坐在圆木椅里,给女儿的裙子缝补丁。 见伊芙狼狈模样,当即丢了针线,过来询问:“你怎么样?谁欺负你?” 伊芙摇头,答出无数次说过的谎言:“没人欺负我,mama。是不小心脚滑,掉进河里了。” 女人苦笑摇头,催着她换干净衣服。 伊芙换了衣服便去做饭。 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之后的许多天,也和这天一样。艾伯特时常登门,拿些蔬菜来。而玛丽让伊芙去别处玩,或者到安静的地方感受光元素的存在——最近西捷开始了每年一度的居民魔法测试,有资质的人可以获得学习魔法的机会。 伊芙能够呼唤空气中的光元素,这无疑是件好事。 在外面呆了半天,傍晚时分,伊芙才回家。艾伯特已经走了,母亲侧躺在床上,似乎不大舒服,额角全是汗。 “mama。” 伊芙担忧地贴上玛丽的额头,“你生病了吗?” 她的母亲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有啊,mama只是有点累。” 玛丽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近年更是虚弱。 伊芙伏在床沿,嘟哝道:“等我通过魔法测试,就学习治愈法术……到时候你就能好起来。” 平民没有足够的金钱,也没有渠道购买好用的魔药。 伊芙只能寄希望于自己。 这年年底,临近的镇子总算传来了魔法测试的消息。伊芙兴冲冲出门,很高兴地对母亲挥手:“我明天就回来!” 她怀着忐忑兴奋的心情,顺利通过了测试。接下来,只要凑够入学的资金,就能去最近的主城学习白魔法。 伊芙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她哼着歌儿,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家。抵达家门口时,里面却走出个浑身带酒气的男人。 不是艾伯特。 是村里另一个……名声很烂的家伙。 他拎着裤腰,噙着笑,抬手抚摸伊芙的脸。伊芙四肢僵硬,无法躲避或思考,直到他低声说了句“你还是处女吗?” 伊芙骤然惊醒,把男人推出去,转身狠狠锁上门。 屋里的母亲匆匆下床,抱住了她。 “伊芙,我亲爱的伊芙……” 在伊芙质问之前,玛丽泪水涟涟,微笑着问,“测试的结果怎么样了?” “我……” 伊芙张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我通过了。mama,下个月我就能入学。” “真好,真好啊。” 玛丽笑着笑着,眼泪就滑落脸颊,“你不用担心学费,看……” 她从抽屉里摸出零碎的钱币。 有几枚暗淡的铜币还沾染着微弱的酒气。 “mama给你攒了钱。你放心。”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难过与茫然,就此消弭无踪。 伊芙攥紧这些钱,鹦鹉学舌般:“真好啊。” 可是生活并没有“好”。 不久后,艾伯特的妻子带着兄弟上门,把这个家砸得稀巴烂。这位妻子哭嚎着辱骂着,拖拽玛丽的头发,连扇了好几耳光。 “你个婊子,娼妇,怎么敢勾引我的丈夫?” 伊芙吓坏了。 她拼命阻拦着,挡在母亲身前,然而终究抵不过四面八方的殴打。暴雨般的拳脚落下来,揍得她呕吐哭泣,眼泪流了一脸。 艾伯特的妻子扬长而去,离开时搜刮了抽屉里的钱,又对着玛丽吐唾沫。 她骂她们:“不要脸的妓女。” 生活的真相被撕开,这对母女彻底成为村庄的笑柄。 玛丽的脸上再无神采。从这天起,她似乎成为了空洞的躯壳,很快,又病得起不来床。 伊芙照顾着母亲。 眼睁睁看着母亲消瘦脱形。 因为没有钱,没有药,伊芙敲遍了每家的门。 没人接济她。 冬日的风雪呼啸着钻进伊芙的身躯,冻结她眼角的水。 她看见别人灯火温暖的家。看见艾伯特亲吻妻子,酗酒的烂男人嘻嘻哈哈抱着卖酒女,躲在屋里亲热。 她看见那些恶意的同龄人,坐在热烘烘的炉子周围,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 每个人都很幸福。 而她回到冰冷破烂的家中,只能面对气息奄奄的母亲。 入学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家中一贫如洗,伊芙甚至无法前往主城。 何况她还得照顾病弱的母亲。 玛丽的身体日渐糟糕,终于,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吐出黑红的血。 “我不行了。”玛丽对伊芙说,“我不行了——可你怎么办?” 这位母亲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枚锈银戒指,扯着嘶哑破碎的嗓子说道,“听我说,亲爱的。其实去年我见过几张画报,报上有杜勒家族的一些丑闻……没关系,那不是重点。你的父亲,原来是杜勒子爵,他就住在国都……你,你把戒指寄给他,告诉他你是他的女儿……亲爱的,他会接你回家……” 伊芙只觉一切都没有实感。 在昏暗破旧的屋子里,母亲的面容笼罩着可怕的灰雾。 “他一定会接你回家……” 玛丽声音微弱,“伊芙,你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苦了……抱歉,mama没办法陪你……” 窗外风雪呼啸。 呜呜的声音砸在窗框上,像魔鬼的低语。 伊芙捏着戒指,尖锐的纹路刻进指腹。 而她的母亲,就这么眼睁睁断了气。 “mama。” 伊芙轻声呼唤。 “mama。” 她的mama再也无法醒来。 咣当—— 年久失修的窗户被风撞开,纷纷扬扬的雪粒子飞舞进来,钻进伊芙的眼。 「第五幕,失去爱的人。」 在魔鬼的声音中,温莱缓缓抬眼,注视着冰冷的黑暗。 小说 :『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