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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城睨他一眼,苻坚也瞪他一眼,吕光耸肩,“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个局外人,你们兄弟的事,你们解决,我走了,阳平公,什么时候出发,通知我即可。” 话毕,便潇潇洒洒的走出去了,随着宣室殿的宫门被合上,萱城的心也被提了上来,他垂着眼看向地面,脸上有些不自在,苻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对不起。” 萱城抬眼,一刹那,苻坚痛苦的眸子逼的他退无可退,心下一疼,他扑入苻坚怀中,颤声说,“不必的,真的,你不必这样说。” 苻坚揽住了他的肩膀,“朕多么想一下子统一天下,所以才那么急切的诏你去淮南救援,朕等不了,如果淮南战场俱难和彭超他们胜了,我们便可直下建康,可他们两人还是败了,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二人的失责,该送去廷尉署的人不是你,是他们二人,败军之将,朕从不饶恕,朕对你不敬的话,你都忘了吧,就当朕疯了。” 萱城环住他的腰,这样两人之间的姿势愈发亲密了,萱垫了垫脚,凑到他的耳边,热气唿出,嗓音沉沉,“若是要侍寝,我愿意的。” 不料,苻坚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针刺中了一样,勐地一下推开了他,萱城茫然无措。 “走。” “你走。”苻坚朝他怒吼。 萱城脑子一片空白,他说了什么话?他要玷污这具身体的主人而去安慰一个心烦意闷之人,他要利用这具身体去讨好自己崇敬的人吗? 回到府中,连成衣迎了上来,见他恍恍惚惚,关切询问,“这是怎么了?” 慕容永站立在明楼之下的花圃前,他一身黑衣,仿若天人之姿,萱城看呆了,一瞬间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一日,他透过静阁的窗户望见明楼上的那位白衣人,彼时,长发若瀑,身段风流无双的那人,此刻他在何处? 萱城惘然的走至他面前,“你在看什么?” 慕容永回头,“这是什么花?” 萱城道,“慕颜花。” 这个季节的慕颜花,正要含苞盛开,有些已经绽放了,花无香气,颜色却万千不一,千奇百艳。 “你该去见一人。” “何人?” “慕容韡。”萱城静静的说,“他是你们慕容氏曾经的皇帝,你既然来长安了,就去看看他吧。” “燕国已亡,谈何皇帝,按照慕容一族辈分来讲,他该叫我一声叔叔。” 萱城怔住,细细一算,他说的没错,慕容永比慕容韡大了一辈的,燕国早已覆灭,如今已无君臣之别,按照慕容一族的宗族辈分,是该慕容韡来见他,而非他去拜见。 “你当真无情。”萱城这般评价。 可他喜欢这样子无情的慕容永,他不会被谁所累,何况,燕国覆灭,慕容韡等人都高高在上享受荣华富贵,他却被流放蜀地,生活穷困潦倒,只是他是慕容氏旁系,世道本就是不公的,谈何动情。 “那么,你跟我去见一人。” 过了半响,萱城这般说。 “阳平公是有事求我吗?” 萱城既不点头又不摇头,到了第二日,他便当真带着慕容永进宫了。 当慕容永第一次走进皇宫之时,他冷冽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别样,萱城捕捉到了,可他抿嘴淡笑,依旧不言。 苻坚见到慕容永的第一眼时,有一刻的失神,他盯着慕容永上下打量了许久,“你……” “奴才慕容永,拜见秦王陛下。” “慕容永?”苻坚琢磨着,皱眉,“朕怎么没什么印象?” 萱城道,“当年燕国覆灭,你将慕容皇族全部迁往长安,可慕容永乃是旁系,不在迁往长安之列,他被流放至蜀地了。” 苻坚恍然,“原来是这回事。” “你将他带来何意?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应该去见慕容韡吗?” 萱城被他逼迫着回答,“臣弟,臣弟是想……” “说。” “臣弟想让他在宫中伴驾。” 话音刚落,苻坚就擒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你疯了吗?你以为朕是因为这种事?” “走,都走。”他挥挥手,疾步躲入内殿,隔着的帘幕微微随风飘荡将他的身影投射其上,萱城静静的站在帷幕外,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背后。 “是我疯了。”他默默念道。 回到长安短暂休整两日,到了第三日,六月五日,大军便要从长安出发了,这一次,萱城的左右有了连成衣和慕容永,仿佛两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护佑一般,萱城的心平静极了。 吕光脸上洋溢着平淡的笑容,即便是只有四万兵力,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似乎胸有成竹。 大军在城外集结,将帅在承明殿拜别圣上,群臣向所有出征的兵将表示感激之情,苻坚牵着萱城的手,一直从承明殿的台阶下走到了大殿外的高阶上,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俯视下去,众生变得渺小极了,长安城外山外山,离开这里,他便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残酷的疆场,他不知道与苻坚何日相见,但他可以信誓旦旦的说,苻坚与他的弟弟一定会在一起的。 他对着自己的兄长许诺,“请陛下放心,臣弟一定平复苻重之乱。” 苻坚放开了他的手,萱城决然转身,每远离一步,他体内的那个灵魂在唿唤他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