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李红菊一开始只是看着，并没有亲手接触过，当看见吴凤英把钱一把一把装兜里的时候, 她彻底的傻眼了, 她干一个月也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她开始怀疑之前的认知, 以为辛辛苦苦上班挣得多，可跟卖衣服一比, 她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看。 夜里睡觉的时候她跟男人说了，“真是不看不知道，好家伙, 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几百块钱，衣服一摆，人家抢着要，我以前一直以为大家都很穷，没想到买衣服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大方，难怪爹妈不跟我们说，那么多钱哪能说出来，要是大家都有了心思不去上班可咋办？” 林宝顺之前觉得服装生意应该有赚头，和上班差不多，人自由，时间自己支配，可没想到能赚这么多，他生了心思，甚至想跟顾城一起去做。 这个念头他只是想想就作罢了，对她说：“不管你会不会被裁员，都跟妈去卖衣服，你好好跟秀秀求求情，卖个怪，都是一家人，她不会一直跟你置气，你这婆娘要是以前听我的，哪里有这么多麻烦。” 李红菊自觉理亏，不敢反驳，顺着男人的话说：“放心吧，我这次知道轻重了，一定好好跟小姑说，你不是说想学车吗，我也一块儿说了，要是小姑不答应，我天天去讨好，她的心就是石头我也给捂热。” 三房两口子这样打算的，杨梅心思还要多，她本就是服装厂的，知道衣服的成本很低，转手一卖就能翻几倍，可惜了他们厂子的衣服都是往北方偏远地方运，吉市这边的衣服反而是从南方那边来的。 厂子里有很多妇女都在悄悄的卖衣服，只不过她们在外面进货，或者厂子里一些作废的衣服悄悄拿走，自己加一下工，再拿去卖。 在杨梅看来，厂子的那些服装根本比不上南方那边的，没有那边的时髦，样式没那边的新颖，顾客买衣服开口就是问从哪里来的。 她倒是想自己单干，可进的货不行，生意也不会好，所以她必须跟吴凤英合作，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跟顾城合作。 顾城是林家的女婿，她是林家的媳妇，要是想要合作不吃亏，还能有好处，除了把小姑哄高兴一点，没有其他的法子。 杨梅有点后悔，当初小姑两口子搬出去的时候，她说什么都改拦住，唉，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只能从小姑那里下手了。 妯娌两个空闲的时间是一样的，献殷勤的时候凑到了一块儿，谁也不肯让，生怕对方比自己多干一些得到小姑的好感。 这几天租的小地方，被两个嫂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每天的雪被她们铲了，还把雪堆送去了外面，院子里干净干燥，和外面的阴冷大相径庭。 院子里的枣子树她们怕被冻死，用不要的布包着，说是树穿了衣服就不冷了，这就算了，卧室里的她们也进去，被套被她们洗了，换洗的衣服她还没来得及拿到河边，下班回家的时候，衣服晾在竹竿上。 就连顾城换洗的贴身衣服，她们都洗。 林秀秀想说她们几句，两人一副受教的样子，紧张的看着她，要认真聆听的模样搞得她头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们勤快就算了，随着家里的活没啥干的了，两人开始争，就为了谁倒垃圾居然吵起来了，垃圾桶被她们抢过来抢过去。 她在院子外面听见的就是她们抢垃圾倒，踢开了门，里面的两人安静了，垃圾散落了一地，脏兮兮的，臭的不行。 她冷着脸，语气不善，“还有完没完，滚滚滚，别在我家碍眼。” 杨梅和李红梅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不罢休，两人又争抢起来，要把垃圾收拾干净，两人不吵，无声的抢活干。 林秀秀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索性不管她们了，进了屋子把门拴上，眼不见心不烦。 两个嫂子打得什么主意她清楚的很，不就是想要跟妈一起卖衣服，两人要不是有利可图哪能这么热情，她心里有怨，又怪不上她们，所以才会那么纠结。 想着冷脸几次，她们自讨没趣，就不在她跟前晃了，现在这架势，她要是不答应，她们恐怕会继续纠缠。 天快黑了，林秀秀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悄悄打开一条缝，没看到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两个祖宗，总算消停了，她抬脚往厨房里走，当看见两人像黑白无常在厨房里游荡的时候，林秀秀啊的一声尖叫，吓得半死，“二嫂三嫂你们……” 杨梅：“小姑咋了，是不是崴脚了？” 李红菊：“小姑来了，饭做好了，你想啥时候吃都行，等你吃完了我洗碗。” 林秀秀拍了拍胸口，有气无力的说：“你们俩还是快回去，天快黑了，路不好走。” “没事，这点路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皮糙rou厚，不碍事，不好走也能走出一朵花来。”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林秀秀懒得搭理她们了，饥肠辘辘的，摆好饭菜让她们一起吃，两人摆了摆手，说啥都不肯吃，坐在一旁看着，等着她吃完好洗碗。 她受不了，把两人赶走了，走的时候她们还说明天要过来，她头都大了，“别，千万别。” 顾城回来的时候，林秀秀帮他热饭，吐槽：“二嫂和三嫂真是的，看样子我不松口她们不罢休，以前没看出来她们两个毅力那么好。” 顾城笑了笑，“她们想做生意，盯上了，要是头热只有几天，我还不放心交给她们。” “你打算让她们做？” “嗯，要是不让，她们一直烦你，你就烦我。”最后一句话顾城故意提高了音量。 林秀秀一怔，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被她们烦到了，没地方诉苦，全发泄给他了。 “三嫂也真是的，她想做生意就算了，一直跟我说三哥想学车，让五哥教他就好了，你那么忙她还一直说让你教，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看就是看你好说话，事情全推到你头上了，尽添乱。”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饭菜送到他手里，嘴巴喋喋不休，说到不如意的地方嘴巴没把门的说别人，根本没有丝毫顾忌。 顾城吃饭的时候应和她两句，要是她气到了他就说两句好听的话，哄的林秀秀心情舒畅。 她没有发现和顾城相处越来越像老夫老妻，没能一开始的纠结和不安，愿意把小脾气和缺点没有保留的暴露在他面前。 顾城飞快的吃了两大碗饭，拿起外套又要出去，跟她道：“你跟五哥说一下，让他教教三哥，亮子要回家去了，可能几个月不会过来，到时候我缺个帮手，让五哥跟我一起开车。” “嗯，我知道了。”林秀秀眉头拧起，拉住他的衣袖，“你整天在忙什么，送货要整天送吗？” “想去看看吗？” 他就是逗她，随口一说，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哪料她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他，“可以吗，不会耽误你吗？” “不耽误” 顾城没有急着出去，等她把碗洗好，给她穿成了一个球，见她要脱，按住她的手，“别，夜里温度低，你要是不多穿点我就不带你过去。” “你怎么这样啊。”林秀秀不满的嘟嘴，双手晃了两下，动都动不了，不用想，她肯定有两个球大，“你抓着我点，一点都不利索，我要是摔了全怪你。” 顾城身后揽过她的腰，右手与她右手十指相扣，带着她出了门。 吉市作为省会，比很多地方都要繁华，火车站那边更是成了跑南闯北必经之地，晚上到了八点，那边还有很多人。 在火车站外面，有很多拉人的车，他们没活干的时候，几个人凑在一起取暖，奢侈一点的吃个热乎乎的rou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顾城骑着自行车带她过去的，到了火车站外面后，把车子放在了熟人那边，牵着她的手找了一处风口小的地方。 顾城怕她冷，把军大衣敞开，让她抱着他的腰，然后再用军大衣她裹住。 是真的冷，林秀秀顾不上害羞，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外面冷风呼啸，她没有被吹到，整个人暖烘烘的，总算缓解了被冻僵的身子。 “天都黑了，在等什么？”她问。 顾城扬起手，看了看时间，和她的手表一起买的，她的那块精致小巧，他的这块要粗大些。 “等货，快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几分钟后，熟悉的大货车来了，顾城扬了扬手，车子停下，林子亮从里面探出脑袋，“城哥——咦，嫂子你也来了？” 顾城把她送进车子里，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对着开车的林子亮道：“你过来歇会儿，我来开。” 林子亮不客气，跟他换了位置，累了一天，他没什么心思说话，靠在一旁闭上了眼。 林秀秀心里想这样睡得着吗，不出两分钟，身边的人发出了鼾声。 林秀秀：“……” 她多看了林子亮几眼，发现他脸上全是疲惫，仿佛从林子亮身上看到了顾城，很多时候，顾城也是像这样，靠着就睡着了。 车子在一个岔路口旁边停下，不一会儿轰鸣的火车声由远及近，在前面的小站上停留了几分钟，等火车开走以后，铁轨旁边冒出了一群人。 顾城叫醒了林子亮，跳下车，对着车里的林秀秀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林秀秀什么都不懂，怕给他添麻烦，点头如小鸡琢米，听话的不得了。 明明灭灭的黑夜里，林秀秀看到顾城和那几个人碰了头，他们说了什么她听不清，只看见那些人手里全是扛着大袋子，来到了车旁边，把袋子全部放到了货厢里。 十多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埋着头来来回回的运货，林秀秀亲眼看着空荡荡车厢被装满。 顾城和他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带着林子亮回来了，两人上了车之后没有交谈，开着车就走。 林秀秀好奇的问：“那些是什么人？” “出苦力活挣钱养家的人，他们白天在厂子里干活，晚上接点私活。”林子亮在一旁解释，休息了片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嘴巴叭叭个不停。 林秀秀以为货拿到了，应该就完事了，最多送到之前那边的仓库里，然而她想错了，这才是刚刚开始，只见顾城开着车，绕了吉市大半个城。 每次到了巷子那种人口聚集特别多地方，顾城鸣笛，林秀秀刚开始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直到从黑暗中跑出几个女人。 女人们的年纪大小不同，大多数都是中年妇人，也有一小部分跟秦香草上下年纪的，她们小心翼翼的四下看看，见情况对劲才朝着车子跑过来。 顾城和林子亮跳下车，给她们拿货，她们拿到货以后，也没说话，往刚才冒出的地方去了。 林秀秀看得目瞪口呆，一切像个无声电影，这种默契绝对是经过很多次形成的，甚至他们彼此之间信任，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不管上面的规定怎么样，至少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城靠着两个人，一辆车，打通了一条产业链，这条链子上都是最初那批摆地摊卖货的人。 而这批人在几年之后，都是腰包里有点钱的老板，本事大点的，就是大老板，没什么本事的，就是小老板。,,,.. 第48章 一直忙碌到大半夜, 如果不是林秀秀在车里, 怕她明天上班起不来，顾城还会更晚。 回去的路上, 林秀秀看着车厢里还有一大半多的货，问道：“这些还送吗？” “送, 明天放到仓库里, 那边还有很多人等着要货。” 难怪他平日里那么忙, 现在市面上明显的供不应求, 有些地方渐渐的取消了票, 但是购买的数量有限制，顾城能搞到这么多货, 都是从别人牙缝里挤出来的。 “车子怎么来的？”她好奇的问。 其实从一开始看见货车的时候她就想问，和机械厂的车子不同, 要比机械厂的小一些, 她以为是别人厂子里的, 可这些日子这俩车被顾城到处开, 没有还回去过, 所以才有这个疑问。 不等顾城说，林子亮已经兴奋的说起来，“这是黎叔的, 借用一段时间, 等把厂子里积压的货全部卖出去，黎叔说会帮着搞一辆车，到时候城哥就有自己的车了。” 林秀秀迷惑了, “货？不是没有货吗？你们今天晚上拿的货都是偷偷摸摸的，怎么还有货？” “嫂子你还不知道？”林子亮埋怨的看了一眼顾城，认为城哥应该跟嫂子说清楚，便解释道：“今天晚上的货是我跟城哥的私货，赚点外水，白天黎叔那边会来货，我们还得去火车站那边等着，这些日子我跟城哥轮流接货。”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子亮一脸的幽怨，“招待所真的没家里住着舒服，城哥自己要守货的时候，还不许我回去睡，你说他缺不缺德？” 林秀秀捂着嘴巴笑，其实她问过顾城，为啥林子亮不回来住，毕竟林子亮在他家里睡了几晚，她就怕招待的不好，让客人不来了，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 其实想一下就明白了，顾城要是不回来住，她跟林子亮住在同一屋檐下算咋回事，就算顾城信任林子亮，应该也不会让兄弟和他老婆接触太多。 三人回去之后，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就去睡觉了，林秀秀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睡不着，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又不敢翻身，怕把他吵醒。 脑子里全是所看到的一切，按照林子亮说法，顾城卖的货全部是积压货，那个叫做黎叔的人应该算是他的贵人，不然不可能提供货又借车，从中挣得钱全是空手套白狼。 而且顾城还在赚外快——诶，外快是每天一车的货，这样算下来顾城每天赚的钱——林秀秀简直不敢想了，难怪顾城说要有合适的在学校旁边买房子，她丝毫不怀疑，顾城买房子的钱够了，说不定还不会影响他生意所需要的资金。 林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