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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席之中,是个单薄而苍白的青年,绝美仿佛是石窟壁画上的神明,此刻却已然沉沉睡去。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艳如明霞的红衣,墨色的长发落在苍白的肌理上,仿佛是宣纸上晕开的一点墨痕。 白藏之哆嗦着抱起他,他伸出手,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理顺季天端脸侧凌乱的发丝。 下一秒,“唰——”地一声,狼头陌刀挥刃出鞘。 “已经可以了。”白藏之将那陌刀的利刃对准胸口,眼中早已无悲无喜,他看向晦暗的苍穹哑然道。 “我这便去见他。” “白将军且住!”师悯慈一把拉住白藏之:“季公子生魂尚未彻底离体!他还有一丝尚存!他命不当绝!小道手中,还有一颗“大招”之丹,用以唤醒还未彻底死去的生灵,只是……” 师悯慈颦眉,垂下了头。 听见“大招”二字,一旁的澹台莲诧异地看了一眼师悯慈,却抿了抿唇,终究是一言未发。 “天端可以复活!?”白藏之一惊,狼头陌刀已然掉落在地:“只是什么?还有什么只是??救他啊!!!” “只是“大招”会使百花公子会丢失一切记忆。” “他会忘记一切,忘记你,忘记他的师姐妹,忘记广陵。并且也只能再延十年阳寿。” 师悯慈轻声说道。 世界似乎就那样岑寂了一瞬。曲遥愣住了神,那一刻四野寂静的可怕,只余猎猎风声。 “世间一切,皆难成圆满。”师悯慈轻声道:“白将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天道有常,况且他这十年,本就是用姚镜流一条性命换来的。” 姚镜流轻叹。 “没关系。”白藏之抬起头,那是曲遥第一次见到白藏之的笑。 “我不需要他记得我,也不需要他还记得他爱我。我可以用十年慢慢告诉他,我有多爱他。” “这便就足够了。” “天端还有我们。”陈念轻声道:“他要是忘了一切,我们就陪他慢慢想。” “是啊,我是看着小师弟长大的。”岳秀秀看着白藏之怀中那个熟睡的青年,微微一笑。 女孩子们静静地围在季天端身边,温柔地看着那张熟睡的俊秀容颜。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刚刚出生时,她们也是这样,好奇地看着那个小团子,一边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那个时候,是师姐们保护他。 如今天端长大了,已然长成了男人的模样,现在,是他保护她们。 “无妨,我们陪他,再重新长大一次。” 陈念轻声道。 白藏之将季天端放回草席中,令其平躺。师悯慈凛了凛神情,从身上背的药匣里掏出一个瓷瓶,将“大招”魂丹喂季天端服下。 “再等十二个时辰便好,将季天端送至僻静处,切不可打扰……” 师悯慈还没嘱咐完,话音却被远处传来的一阵沉重的马蹄声打乱!!那马蹄声中尽是紧迫与威压……众人一齐抬头望去,但见远方地平线上,银色的铠甲军阵如同江潮一般,像是一道银色的水线,横亘在天地之间! 为首的银甲骑士手执金盏花大旗,旗上是白凤金盏花,曲遥愣了愣,旋即才认出来,这是大舜皇族的徽印! 执旗的骑士猛地将旗子一立,朗声道: “大舜神征军钦此!!叛将白驱夜何在!?” “白驱夜!速速弃刃献降!!吾皇可饶你不死!!!” 曲遥颤了颤,看向银甲大军护住的那顶黑金色的龙辇……龙辇四面以金线绣着金盏花徽,四周饰以黄金机关兽,龙辇前方拴着两头炎龙,正从鼻子里喷出火花来…… “那龙辇里坐着的人是……”曲遥沉声问道。 “那是大舜的皇帝,太昭皇帝景骋原。这老色鬼估计是看着仗也打完了,景晗诚也死了,没什么大危险了,就颠颠的从宫里跑出来亲征捡漏了。”师悯慈嗤笑道,声线突然变得异常寒冷。 “卧槽!这就是那老色胚!?那这么说他是季天端和景倚渊的亲爹啊!?”曲遥不明所以,抻着脖子往那步辇里瞄,连声感叹。 “太炎星月辇。”澹台莲上前一步,看着那黑色的步辇,在师悯慈身边轻声道。 “这步辇,是大舜的国师师却尘的手笔。只有师却尘才能打造出如此精妙的器修步辇来。” 师悯慈的眼神闪了闪,他并未看向澹台莲,只是看着那步辇,微微眯了眯眼睛。 “名师出高徒。”澹台莲颔首轻声赞叹道:“只有国师师却尘的弟子,才能通晓招魂之法,才能一眼识出生魂驻之术,才能对阵毗蓝教妖人时泰然自若,毫不慌张。” “尊者缪赞。”师悯慈微微一笑。 “啥啥啥??”曲遥看向师悯慈一脸震惊:“你是国师的徒弟?你师父是国师?” “哈哈哈没看出来吧~”师悯慈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我是个不太拿的出手的弟子,家师的本领和风骨,我连皮毛都没有学到,不过就是忝列门墙啦……” “不用过谦。”澹台莲看着那步辇轻声道。 “你如今进境,已经超过了师却尘。” 曲遥一愣,那一瞬间,他也觉得师悯慈周身一僵。 “哈哈哈哈,玉清尊者太抬举了。”师悯慈打着哈哈道。 澹台莲也不想多说什么,只专心看向眼前的银甲军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