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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猛地将季天端放了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猛地发现了高台柱子上一块将松动的用来建基的木桩…… 姚镜流拼命去掰那块木桩,然而那桩子虽然松动,却也不是人力可以掰断的,远处乌枢刹罗的脚步声已然逼近……在这样绝望的情景下,季天端拼命摇头。 却见那姚镜流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他用尽全力,手执那把匕首砍向木桩,一下!两下!终于,木桩被姚镜流用匕首生生砍了下来! “你们逃不了……逃不了嘻嘻嘻!!!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乌枢刹罗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季天端还在发愣时,姚镜流迅速脱了身上那件金线绣花儿真丝大袖,猛地撕成几条布条,将季天端流血的手脚死死绑在那木桩上…… “镜流……” 季天端突然战栗起来,他的每个毛孔都透出慌乱与恐惧,季天端哆嗦着呼唤他的名字,试图能阻止他。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姚镜流要做什么。 回忆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那是几日之前,季天端拜托他帮忙时,姚镜流对他破口大骂的模样。 —— “呵!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听过吗?你以为我是什么古道热肠风尘侠义之辈?我就是个男婊'子!我无情无义!谁在乎你那一群师姐妹和广陵城的死活!?” —— 无情无义,不管死活。 他说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当时的季天端听了这八个字,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可转念一想,却也释怀了。 姚镜流没事便好。 独善其身其实也没什么错,也许等多年以后,祸乱平定海晏河清之日,他们都已作古化尘,而姚镜流姚公子却还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终日里喝喝茶,磕磕瓜子,或是手谈几局。他坐在白墙灰瓦的巷院中,裹着他的小狐裘,做个不怎么安稳的精明小老头儿。 他平安……那便好。 毕竟啊,姚镜流是季天端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现在,姚镜流却要以性命为代价,不惜一切救他!在乌枢刹罗赶来之前用性命为他争取一点点可怜的逃跑的时间! 姚镜流几近力竭,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下,他用最快速度做好一切后,便将季天端绑在了那块仅够承载一个人重量的木桩上。 他伸出手,试图将季天端推入河中。 “姚镜流!!!你敢!!!” 他再开口时,已然泪流满面,声嘶力竭,那神情便如今早在他母亲坟墓之前咒骂他的姚镜流一般。 此时的二人,仿佛调了个头。 季天端用尽浑身力气,绝望地挣扎着!他想抱住姚镜流不让他做傻事,可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拼命挪动身体,泪流满面,狰狞地住姚镜流的袖口,无论如何不肯松口…… 姚镜流静静地看着那泪流满面又倔强的季天端,他最后地看向他最爱的小公子。 那是他最喜欢的眉眼和笑容,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切。什么之死靡它,什么至死不渝,都成了空谈与笑话。 他的喜欢,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傻瓜……你知道么?” “我爱你,不输给那白藏之,更不输给任何人。” 姚镜流微微捧起季天端的脸,温润如软玉般的唇就落在他的嘴角。 一滴晶莹顺着姚镜流的眼角滑落。 那泪水炽热而guntang “就算是输,也只是输给了命运,或是死亡。” 姚镜流垂下眼眸,几缕额发在白皙的脸侧飘摇,他就像是一首哀绝又艳丽的江南小调。火光和烟尘模棱了他的身形。 艳丽和妖冶里,是绝望而浓烈的深情。 “嘻嘻嘻,找到你们了!” 身后的高台上,乌枢刹罗露出半个脑袋,诡异地舔着嘴唇笑道。 姚镜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季天端推下水中,旋即,他拾起刚刚那把用来砍断木桩的匕首,将那匕首指向乌枢刹罗! “镜流……不要……求求你……我们一起……” 却是在那一刻,在余光瞟到姚镜流手中的匕首时,季天端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与其说是季天端,不如说是他躯壳内的曲遥停滞了心跳。 少年的虹膜猛地放大……在越来越模糊的火光和杂乱的呼救声里,那把匕首却逐渐清晰起来。 那把熟悉的匕首上,刻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迹。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这把名叫“齐眉”的匕首,是曲遥送给时元的。 这些字,是曲遥当年亲手刻下的。 “时大夫,我是个穷人,自当配不上你当世医仙。我身无长物……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大约就是这把名叫‘齐眉’的匕首。” “此乃是家师唯一的遗物……这刀倒是把好刀,切个菜削个果皮还是很好用的……虽然定情信物送匕首这事儿于理不合也不甚吉利……你等我日后有钱,必买拉上几车金银珠玉补给你作聘!” 一切历历在目,一切依旧鲜活。 时隔三百余年,这些话,就仿佛是昨天说的。 曲遥不顾一切地在疼痛之中支起身子。 男人身上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允卿门内炖的的一锅鱼汤,还有那依稀故旧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