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页
“天端!!!!” 这一声,白藏之喊的撕心裂肺。 白藏之目眦欲裂,神色绝望至极,眼球里的红血丝几乎要被瞪出来。 “那孙公子的确是上门寻衅滋事,藏之他持刀伤人也不过是想赶走家丁护下姚公子罢了……这一切……” 季天端没有说完,白藏之已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旁衙役想要上前将他按下去,可是却被他一把推开挡掉…… 他就像是只被捕入牢中的野兽,眉眼里全是濒死挣扎的绝望。 “天端!” 他一把抱住季天端,白藏之身型高大,那季天端的个头只到他胸口,任谁都以为,白藏之这样扑过去,是在濒临崩溃的时候撕了季天端。 可他没有。 他只是极尽温柔地抱住季天端,颤声道:“天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明明是姚镜流他抽出了我的佩刀之后捅进那孙公子心口的!你离的那样近,不可能没有看见!” “你再说一次。” 季天端垂下了睫羽。 “多少次都是一样。”季天端用只有白藏之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白藏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点点凉了下去。 两旁府吏上前,再一次将白藏之拉开。 “白藏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否!?”惊堂木一拍,那高高在上的府尹道。 “不……认。” 白藏之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两个字来,之后眼睛就被迷蒙的雾气尽数遮蔽。 “我……不认!!” 男人嗫嚅着,却是斩钉截铁地吐出几个字。 那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那一瞬间,季天端似是稍稍回了些头,他看见泪水自白藏之完好的那一半脸上大颗大颗地滑落,直到泪流满面。 那也是季天端第一次见到白藏之哭。 之前刚来允卿门时,有师姐打趣白藏之是个木头人。既不哭也不笑,没有讨厌或是喜欢,就整日端着张冰凌子般的脸。纵白藏之经历过那样多的鄙夷和苦难,可他都从未哭过。 可此时的白藏之却泪如雨下。他哭的没有声息,可表情却是那样撕心裂肺,仿佛世上最悲哀的哑剧。 这一定不是季天端为了保全姚镜流而选择牺牲自己。直到这会子,白藏之还依旧坚信着。 许是那半张裹脸的白布叫眼泪噙湿了,那挂在耳后的布松松垮垮掉落下来。白藏之再抬起头,便露出那半张像厉鬼一样可怕丑陋的、被毁去的容颜。 登时,府衙内外一片惊叹,旋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厌恶和鄙薄。 “我的天,这果真是像个夜叉!” “看那半边脸!像鬼一样!” “瞧一眼都觉得折寿,怪不得打死那么多人呢?” 白藏之咬牙,他伸了伸手,想把那半张掉在地上的纱布捡起来。可他根本够不到,整个胳膊早已被铁索牢牢铐死。就在那一瞬间,这种被践踏的滋味居然不难过,甚至说是毫无知觉。 可能是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听到那句“是阿藏杀的”时,就已经停止跳动了。 “白藏之你是不认罪么!?” “那就行刑!取夹棍!烙铁来!今日非将这贼子打到招了为止!!” 堂上的一切咿咿呀呀的,行刑之人闹哄哄的,围观的百姓啧啧评论或是哂笑,这些杂乱的、破碎的声音一点一点从空间里抽离出去。 季天端立在门口,背对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他有些奇怪地努力仰着头,那天太阳却好,肆无忌惮的阳光照的他眼前虹膜一片泛白。 白藏之静静看着门口的季天端,就在那些府衙把他手指放进炉辊里时,他都没有回头。 他背对着这一切,仿佛自己的死活和他毫无关联。 整整用了三轮刑,白藏之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殷红色的血液就像小溪一样,顺着白藏之的手指汩汩流淌下来。 “天端,我和你说啊……”白藏之看着始终背对着他的,如同老树之根一般的季天端轻声道:“这种刑于我而言,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莫说是三轮……就是十轮二十轮,我若想扛,可以一声不吭地扛到死。” “大胆!你敢藐视……”那府尹一听这话立刻吹胡子瞪眼,可白藏之似是全都没听见一样,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天端,你要我认么?” “你若想要我认,我就认了……” 白藏之微微一笑,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自支离破碎的侧脸滑落下来。 “我喜欢你,无论是怎样的事,只要你想要,我都会替你做到。” “天端,我喜欢你。” 最后那一声,温柔却又卑微至极。 白藏之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企盼着他能说些什么或是应允一声,可季天端就那样背对着他,迈动步子,默然地离开了。 “我的天呢!方还觉得这叫白藏之的是个汉子!没想到还喜好龙阳?” “那百花公子是不知道自己的侍从还觊觎他么?” “这简直是养虎为患啊!” “忘恩负义!” “……” 衙上,府尹高声宣判结果,认罪的状子递到白藏之面前,根本不需要印泥,只就着鲜血便按下了一个血红的手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