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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晓没有哭,即便在听到那些冷言冷语的时候他也未曾哭过。宫夜光曾告诉过他,哭是世上最没用的事,与其流泪,不如流血。 流血能让人变坚强,流泪只能让人脆弱。 戚晓看着天池水面,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以为这是今生今世他所经历的最为疼痛的抉择。可戚晓错误估计了命运的残忍和凉薄。 他要经历的折磨和苦难,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曲遥皱了皱眉头,这段回忆看的他心中愤懑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便是一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天池之水被冻结在了长白山火山口处,如同一块巨大的、镶嵌在雪山巅的海蓝冻石。 冬天来了。 这是长白最美的时节,却也是长白宗最冷的时节。 戚晓掰着指头数了数,自那日起,他再没给宫夜光送饭,时至如今已是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只余一片黑白。 戚晓看着窗外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拿起手边的水壶,开始给那些搬到屋子里的花草们松土喂水。 戚晓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弟子,平日里除了修行便是打打杂,料理花草,打理琐碎闲事。 没有人指望着戚晓去擒拿妖孽铲除魔道维护太平……一个嫡传弟子,终日混的如同打杂的仙童一般。 反正他自己也习惯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曾经照顾过他的师兄们每日修习仙法,带过他的师尊又有了新的师弟需要教导,他们都没有时间搭理他。他终日孤身一人照料花草,除却宫展眉偶尔带几株新鲜花苗来看他,基本无人与他说话。 戚晓以为自己的伤口和所有痛苦的回忆也会被这冰雪冻住,然,却就在这时,一切却又再度被掀开。 那是凛冬的一日,天文峰内弟子们尽皆出阁修习,戚晓正在给花草浇水,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便永远不会去宗闼瀑布后看我?” 那声音压的低沉又沙哑,隐隐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怒火。戚晓颤了颤身子,僵直地转过身,他甫一抬头,手中的水壶便砸在了地上。 宫夜光就站在他面前,那眉目就是戚晓朝思暮念的模样。戚晓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一幕便像是梦里,梦里他最爱的人,就那样站在他身前。 他身后是虚掩的大门和漫天缓缓降落的雪花。他仿佛就是这些雪花中的一片,在落地之前,化作了人形。 “戚晓,我想你了。” 宫夜光说。 戚晓原以为自己可以或多或少克制一下,怎料下一秒他的身子便不听使唤地飞扑过去。他一把抱住他的师兄,贪婪吸食着那个人身上的气息,那种让人喜欢到发疯的,清清冷冷的雪松和琥珀的味道。 戚晓的拥抱是那样炽热,在那一瞬间几乎融化了他身上所有飘散的碎雪和冰华。 “怎么不来看我?嗯?”宫夜光抚摸着戚晓的发旋温柔说道。 “我……近来杂事多了些,便没有去。”戚晓顿了顿,把脸埋在师兄怀里,苦笑着说道。 “总也不长记性,小傻子。”宫夜光关了身后的门,将戚晓又往怀中揽了揽,柔声道:“还有一个月,我便能破了这九重炼虚之境,到那时便可以出关了。那样我便能日日见到你了。” 戚晓听了这话愣了愣,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宫夜光:“可若是还有一个月才能突破化境,那你此时岂不是最关键的时候么?师兄……你竟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出关了?” “是啊……此时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我本该一直闭关修行的。”宫夜光敛起面上温和,静静地看着戚晓,眼神里的思念和沉郁如同孟夏夜缓缓流淌的江河。 “可我想你,我好想你。”宫夜光沉声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怕是再不能出关见你了。” “所以我此刻发疯般地想见你一面。” 戚晓听罢,再抑制不住满腔思念和喜爱,死死抱住宫夜光温暖的身子。 屋外风雪漫天,谁也没注意天文峰弟子阁外站了一个人影。 那人自窗外死死盯着天文峰弟子阁方寸大的小屋,眼神如同邪神厉鬼一般凶戾怨憎。 然而他们二人当时正柔情蜜意,谁都未曾察觉。 那日宫夜光走后,戚晓晚间喂猫时,竟发觉少了一只。 那是只很乖很通人性的玳瑁,平日里总是很黏人,也不爱乱叫,吃东西的时候也不去抢,同伴都吃饱了它才会去食盆吃东西。这只猫乖的很,长白弟子纵使嘴上不说,平日里也最喜欢它。 可它此时就突然不见了,戚晓喊着“咪咪……咪咪……”找遍了天文峰所有的地方,水缸,灶台……都没有找到那只他从山下捡来的小猫。 戚晓只当是小猫又跑到什么地方玩耍,却是在次日午休后在平日打水的水井旁找到了那只小猫的尸体。 当戚晓看清那一团东西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啊!”地一声惨叫,登时吓得跪在了地上,之后心疼的哆嗦了起来。 戚晓根本想象不到这究竟得是心肠多么恶毒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那只小猫的五脏六腑就露在外面,扔在大雪里活生生冻了一夜,所有流动的血液都冻成了冰碴。 “离他远点。” 突然,戚晓的背后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冷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