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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遥等人不敢点灯,于是几个人偷偷摸黑向三奇峰走去。白日里下过雨,山峰之间的栈道也变得湿滑无比,曲遥和宁静舟只能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着路,还要躲着长白宗巡夜的弟子,几次差点摔下山崖。 一番辛苦折磨后,曲遥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曲遥万分笃定无比骄傲道:“这里便是那三奇峰了!” 曲遥指着眼前这座山峰道。 这座山峰地处天池之北,正对着曲遥和宁静舟来的地方。只是别的山峰都或多或少有些许光亮,可此处没有。 这里晦暗无比,若不是借着那一点月光,几乎让人察觉不出这里还有建筑或是人迹。一切都那样安静,唯一的光源便是东天之上的月亮,那溶溶的月光的倒影映在天池之水中,像是颗水中的明珠。 “你……确定?”宁静舟皱着眉头看向这座山峰,这山峰似与其他几座不同,黑压压的,有点过于静谧,就连温度似乎都比别处的更冷。泠泠月光撒在山巅的积雪上,反射出一点惨白的光,勉强映亮了座建在山上的清冷阁楼。 “这是……藏经阁?瞧着略略有点不像?黑灯瞎火的你怕不是走错了?”宁静舟问道。 “应该就是这里!”曲遥道:“错不了,我挨个数的!这里便是三奇峰了!” 曲遥和宁静舟摸上前去,只见山顶上建着一层阁楼,阁楼外有一圈极高的围墙,围墙中间的铜门落了铜锁,似乎想困住什么。 “翻进去!”曲遥道。 于是曲遥和宁静舟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向上攀爬……却是突然听见昊天镜道了句:“等等。” “嗯?” 曲遥看过去。 “这门又没锁,你们为什么要翻墙……”昊天镜默然。 “……” 宁静舟和曲遥这才从栏杆上滚下来,轻轻推开那门,随着“吱呀——”一声,三个人悄悄地溜了进去。 围栏内的阁楼门似是锁了,但是二楼的窗户却似乎开着,窗子后是烟罗纱帐,月白色的帐子从窗户飘出,帐尾是几个小小的铜铃,那是这寂静夜色下唯一的声源。 曲遥指了指楼上的窗户,和宁静舟交换了眼色。那二楼并不高,况且阁楼下有一雕刻的石景,可以踩在上面爬上去。 山上此时起风了。 几滴夹杂着雪花的雨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雪花落地即化,有几片幸而落在纱帐上,就凝结在那里。 曲遥踩在那石刻上,一个鹞子翻身翻带着昊天镜进了二楼,旋即他便意识到了异响!他想告诉宁静舟不要上来,可却是来不及了,宁静舟也翻身跳了上来! 宁静舟跳上来之后也猛地察觉到异响!阁楼内一片漆黑,除却通透的月色便再没了任何光源,可这里却是不断发出一种怪声!那是刀或者利器切东西的声音……这声音原本很小,可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这里有人! 宁静舟和曲遥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握住武器……宁静舟握住了佩剑!曲遥摸了摸腰间,却发现啥也没摸着,于是他拽住了昊天镜的大腿……如果一会儿有野怪扑来,他就准备直接把昊天镜抡出去…… 两人神经紧张至极,驻足在这儿半天,可除却这声音之外,两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曲遥壮着胆子带着昊天镜向前走去,前面是木质的阶梯,这怪声正是从阶梯下传来……曲遥探头向下看去,此刻月亮正好升到天空最顶,一整片月光洒在这静谧的阁楼里,雪花随着风,簌簌地吹进阁楼。 月光,雪,长白,和青年。 阁楼内的青年就跪坐在地板上的锦垫上,下半身盖着一方薄薄的锦被。听到响动后,满头银丝的青年回过头,看向曲遥。 曲遥望向那双眼睛,登时一愣。 那眼神仿佛天池里几千亿年来亘古未变泉水,那眼角有点微微上挑,原本带着点严肃,却叫那琥珀色的眼睛和黛色的睫毛将戾气化的半分也无。 他眼中无悲无喜,只是无边的寂然。落在他身上的月光似乎都融化成了水,自雕花窗外飘散下来的雪花停在他袖口,就静静地围绕在他身边,它们似乎飘零了一万年,就只为了在他衣袂间融化。 青年看了这些闯入者一眼,眼中无悲无喜,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下眼睫,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 锦被上放着一个个小小的苹果,被青年小心翼翼地码好,方才传来的声音,便是这人削苹果的声音。曲遥细细一看,青年的手上全是细细的口子,有的已结了血痂,有的是旧伤之后的新伤。可青年依旧默默地在黑暗里削着苹果,也不点灯,任那那双修长的手在黑暗中被割的伤痕累累。 曲遥看了半天,实在不能理解这黑灯瞎火削苹果皮的奥义和浪漫……可他看着青年那双手,却是着实有点揪心。 曲遥见那青年不理他,便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那青年身边,之后静静坐在他面前看他。 那青年长得像绢画里的人,许是画家画他的时候过于用心,混了精血在画里,才叫这人有了魂魄。 以前曲遥看八卦小报上总说什么蓬莱虽仙风有余,但道骨不足,若论世间道骨何处,当在北境长白。曲遥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词儿拆成两半便开始忽悠人,这不都一个意思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