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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倚渊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原里,这四周尽数是冰块和冰棱,他刚想爬起来,就因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而重新跪了回去。 景倚渊痛的直吸冷气,他向远处望了望,这一望不打紧,景倚渊望见了同样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的白秋涯。 他赶紧爬过去,颤声道:“秋涯,白秋涯!醒醒!” 景倚渊忍住疼痛和寒冷,将他抱在怀中,发觉他身上的温度更加寒冷,且伤势比自己重上许多。 白秋涯那位狠绝的父皇打出来的伤口每一道都深可见骨,每一道都是不管轻重能要了命的。景倚渊见状,只得撕下衣裙下摆为他包扎,尽力让那些伤口不再流血……他一边包一边骂:“这他妈的是亲爹么?我以为我爹那三宫六院加起来快有一个军的已是极品了,没想到极品之上还有绝品……” 白秋涯的眉头乎地皱起,他勉强颤了颤,之后睁开了眼睛。 “白秋涯!你醒了。”景倚渊惊喜道,之后赶紧护住他:“你别乱动……你……” “这里……是冰极。”怀中的青年颤声,发丝如同海藻般无力地落在地上。 “你……人类会……受不住……若是继续这样……你会被冻死。” 白秋涯颤声说道。 景倚渊愣了愣,却在白秋涯那澄澈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眉毛上,尽是凝结的霜花。 景倚渊每呼出一口气,都是一片惨白的水渍。仿佛是他正在流逝的生命一般。 “那都不重要,白秋涯,我只说一遍。”脸色苍白的景倚渊凝视着白秋涯的眼睛道:“你得逃!你得逃出东海!” 白秋涯愣住了。 “你这样下去,迟早要死在你那个爹手里!他根本没有把你当成儿子来看!”景倚渊怒喝道,他见白秋涯走神,咬牙默了默:“他是你亲爹么?” 白秋涯摇了摇头,呆呆地道:“不,他是我义父。” “我就说不是亲生的!”景倚渊怒骂:“你若是不逃离此处,迟早要死在他手里!” “离开他?去哪里?”白秋涯愣怔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生来就在东海,我从没去过其他地方。” “那就去啊!”景倚渊坚定道:“离开东海,你在哪里都能活着!” “可……父皇是唯一接受我的人……”白秋涯咬着嘴唇,他看着景倚渊身上的伤口,那些鲜血淋漓的创口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眼睛。 “这世上,除了蛟族,再无人接受我。” 冰极之中一片岑寂。 “我接受你。” 末了,景倚渊凝重道。 “我接受你,大舜的十三皇子接受你。” 男子声音低沉,神色庄肃凛然。 白秋涯仰起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景倚渊的双瞳,那瞳孔里仿有星河浩淼,和东海之外的万丈阳光。 “凡大舜疆土,你可随意驰骋,任意去留,有人欺你,你便打回去!你只肖提景倚渊的名字便好,你所有的帐他替你买,你闯的祸他给你抗。” 景倚渊摸向怀中,取出一枚信印,那是大舜皇室的家徽白凤金盏。金盏花周围飞舞着耀目的凤凰,古拙又质朴。 白秋涯看着手中的信印,上面还带着景倚渊的体温。 “这是大舜皇室的家徽,你拿着它,无论你在人间走到哪里,谁都不敢不接受你,谁都不敢为难你半分。” “我从不欠别人什么。”景倚渊一点点捋顺着白秋涯的额发,眼中似有温暖的火光,他勾了勾嘴角,霜花自他额前轻轻掉落,好像这一秒,他便许诺了一生,也走完了一生。 “你带我看海,我就带你看人间。” “你给我海底雪,我便还你人间月。” 景倚渊笑着说。 “大舜国都的中秋灯海夜市,虽比不过你的羽星雪,却也未曾逊色多少……”景倚渊说着说着,声音逐渐黯淡下去,他晃了晃身子,却被白秋涯一把抱在怀里。 “倚渊!”白秋涯大喊。 白秋涯旋即便见那景倚渊身上结出了一层rou眼可见的冰碴子,他颤了颤旋即恍然大悟。这里是东海冰极,对于人类而言,这里的温度是可以要他们性命的!不肖太久,只要景倚渊在这冰极里呆上半柱香,他怕是就要冻成冰块了。 白秋涯努力抱住景倚渊,希望给他一丝热量,可那一点热量也是杯水车薪。怀中的男子正逐渐变得僵硬。 景倚渊的脸已经冻成了青色,他勉强地翕动着紫色的嘴唇笑道:“你还不答应?你再不答应,我可要……听不见了……” 热量自他体内中一点一点流走,怀中的男子此时在战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用力,可每句话都是那样的有分量,每句话都能刻进心里。 “我……可你说的都算数么?”白秋涯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景倚渊脸上。 “只要我在,便永远算数。” 景倚渊轻声道。 那是景倚渊在昏迷前说的最后的话。 白秋涯望着这无尽的冰极,这无色的一切突然间仿佛染上了色彩。 景倚渊终于再忍不住这冰极刺骨的寒意,他本就失血过多,此时的意识越发涣散,景倚渊的四肢逐渐僵硬起来,眼皮如灌铅一般越发沉重。他死死抱着白秋涯,仿佛他是这寒冰地狱中最后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