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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 第148节

    不过也是, 她都没打算跟他成婚, 总不能真的让山光远搬过来跟她住在一块。

    言昳有种?莫名?的想要时间回溯的渴望,要是他俩还像小时候那样, 天天都伴在一起,有什么事都安心交给他办……那该多好啊。

    山光远也想到了以前。他们两辈子加一起, 住在一块的时间少?说二十年了。他总觉得哪怕俩人不亲近、生闷气,但住在一个屋檐下, 就让他安心。

    言昳薅住他衣襟:“我都答应了。”

    山光远总觉得她态度有些奇怪, 似乎跟自己预想的很不一样。

    言昳又贴过来, 扯着他衣襟一阵摇晃:“我答应了我答应了,你别又跟我坐地?起价啊。”

    山光远握住她手背,俩人像是菜市上扯完价格的买方?卖方?,现在谈妥了,要按照交易规则来亲一口似的。

    突然变成了庄重的行为。

    都有些腼腆起来。

    很快,山光远就觉得只有自己腼腆,她脸上的红,应该是地?龙热出来的。

    因为他才将额头贴在她额头上, 她就亲上来。唯一不会让他寒心的,就是她的主动,而且还有点?过于主动了——

    山光远因为她探来的舌尖一惊,忍不住僵了一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立马缩回去,兀自抬起脸,用?力拧了他一下,小声道:“干嘛!我又没有做奇怪的事!”

    山光远只觉得喉咙发痒,他低头看言昳,她脸颊泛红,脸上却满是一戳就破的假淡定?。山光远又低下头,贴上去,顿顿道:“没,我……”

    他没想到她舌尖如此柔软微甜。

    言昳在嘴唇间咕哝了一句:“干都干过了,老?夫老?妻装什么纯。”

    老?夫老?妻这四个字,山光远爱听,他鼻尖顶着她,回吻过去。她不会吃惊、不会害怕、也不会呆呆的,只用?两只手紧紧拥住他,指尖像是要把他捏碎似的用?力。她只会鼻尖发出一些狼狈而不自知的哼声,一些不那么体面却很可爱的呼咻喘息。

    山光远从来不知道,亲吻是越亲越觉得不够,她鼻息温暖,勾缠销魂,山光远撑着桌子,只觉得吻的外物不知,情迷意乱,腿肚子都打颤。只觉得这样痴缠,他能跟她不分不舍一下午。

    山光远上次是震惊与狂乱中,心都没能接受,一切就像梦一样发生了。

    但当下不一样,如今她的臂弯,她的双唇,都是他曾经做梦也不敢肖想的,可她偏偏逢迎着,欢喜着。山光远觉得每一次和她的无边亲热,都让他有种?这辈子过到这一天也值了的感觉,忍不住心里?发酸,喉头哽咽。

    他捧着她细嫩的脸颊,她平日面上有妆粉胭脂,绝不允许人碰,此刻花苞似的脸颊包在他粗糙的大掌中,她却只有两只手紧紧攀着他脖颈与衣领,睫毛颤动。言昳身体的依顺和她唇舌的强势大不一样,她是那种?香味最霸道的花。

    他真是想不明白,他是爱她,可从来没想过能到这一天。若是在前世?,她哪怕想要玩他,他也是甘愿把自己送出去的;可当下,看她也有些在意他,看她如此可以触及,他变得贪婪,变得想要名?正言顺……

    言昳的手,终于彻底不要脸,探进他衣领里?去了,他脊背一紧,觉得实在挺不住,真要是这么亲下去,他估计要把她扛上床了。

    言昳终于后撤了几分,她上来就血口喷人:“你怎么喘的跟个大黄狗似的……”

    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还喘呢。

    山光远正要回怼她,才发觉自己嗓子发哑。她惊吓的望着他,两只拇指按在他眼下的皮肤上,声音打颤道:“你、你怎么还哭了?”

    山光远抹了一下眼睛,觉得其实只是一时间心里?太五味杂陈太激动而已,他本不想承认,正要开口敷衍过去,却忽然一顿。

    他也是被言昳这个混蛋给逼出了心眼,看她神态如此的关?切,忍不住再加点?佐料,垂眼轻声道:“……没,就忽然想到前世?种?种?。总觉得一回神,我还是在白府的废墟里?抱着已经去世?的你似的。”

    言昳身子猛然一震,仰头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言昳其实很少?从山光远的视角,来看他俩纠缠的这两世?,之前解释清楚后,她只是觉得山光远前世?是对她很好的,却没想过自己死在他前头,山光远之后几年是如何?过的。

    或许,从很早之前,他们俩就像是枝头探向两个方?向,根却长在一起的树。她枝繁叶茂的拼命占据自己的天空,却没转头看过他枝杈与叶片下的脉络,没有了解属于他的那半故事。

    前世?的厄运与不公,是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是他愿意站到她身边一起顶着的。

    山光远正想说罢了,低下头,就瞧见言昳眨了眨眼睛,眼里?泛起不能明辨的水光,她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带了点?掩抑哭腔的斩钉截铁:“不要说那些!现在都好好的不是吗?”

    山光远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真情的反应,心头惊讶,忍不住回应她的亲吻,言昳快速的吸了一下鼻子,亲了又亲,道:“都忘掉。我们都忘掉过去。”

    她和他都很清楚:忘不掉的。

    那是雕在他们骨骼上的纹身,那是他们今日能成为他们的理?由。

    只是心,都沉甸甸的静悄悄的压上一块比喜欢更沉的重量,将俩人压的更加紧密些了。

    言昳并没有在凤翔府久留,她随行的账册、行囊太多,有一部分货车要提前出动。

    山光远也不能与她同?行,他需要率领大军返回顺德府附近。

    言昳建议道:“你本人回京没问题,但比如你那些从神机营调出来的兵力,就不要再带回去了。现在你手下的兵,就是顺德府提督山光远的兵。”

    山光远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公主野心勃勃,梁栩即将篡位,那山光远最好不要再把自己当朝廷的军队,而是做个兵阀。

    就像是蒙循或卞宏一那般。

    他可以倾向梁栩、皇帝亦或是任何?一方?,但他也必须把自己发展成一个“国”。

    山光远知道自己能霸占或守住自己的国,而言昳必然也会协助他从经济上独立起来。

    两个人分行两条道路,一前一后的往京师周边奔。

    言昳很快就听到了关?于陕晋的消息。

    是一个对她来说不太好的消息。

    因为福大命大的卞宏一活了下来。他恐怕落下了半身不遂甚至截肢的重大残疾,但他活了下来。

    而卞睢占据了以西安府、延安府为核心的陕。卞宏一退居以太原、怀庆府为核心的晋。

    晋地?离京师更近,卞宏一手下的许多座大城也更加繁华富足。最重要的是卞宏一之前将大批兵力调至太原附近,似乎是为了随时奉公主之命袭击京师。

    他还活着,虽然身负残疾,甚至可能虚弱到活不了多少?年,但他短时间还是能指挥的动手下的大批卞家军。

    言昳本意是让卞睢上台后,她在背地?资助陕晋的一些地?主或卞睢的兄弟,迅速将陕晋整个瓦解成碎片,而后山光远如果能和言实两方?夹击,说不定?能给分吃了。

    但她真没想到,自己特意用?了空头弹,卞宏一被轰的半个屁股都快没了,竟然还有一条命苟活。

    现在陕晋变成了两片。

    卞睢占的是体量堪堪五分之二的那半片。

    而另一边,梁栩已经收到了她寄出的信件,朝廷发布诏令,命刑部、户部彻查晋商实业特大诈骗案。

    当然,卞睢和卞宏一还活着,朝廷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但这相当于是官方?认定?,晋商实业一直在搞骗局。晋商实业是不可能再从外头吸金填补了,破产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卞睢和卞宏一的两方?打仗,也只是加速破产的速度。

    还有些不死心的外部投资者,把目光投给储蓄量第一的晋商银行。

    观凭财报很快就出来了新?的文章。

    《劣质次级贷款及丁级贷款在晋商银行全部贷款中占比近65%》

    文中指出,在陕晋地?区内经济极其不好的情况下,近些年出现了一种?崭新?的形式,就是农民借贷。

    卞家成为了陕晋地?区的最大地?主,他们一面推高地?价,一面通过银行,以贷款的方?式将土地?租赁给农民。

    一个农民想要有收入,就必须先要向开遍村镇的晋商银行贷款买地?,而后这块地?每年耕种?的收成再以还贷的方?式,将其中比例很大的一部分,交还给晋商银行。

    晋商银行一开始还跟朝廷税收机构般,会收米粮实物。后来觉得麻烦,只收银钱。他们跟晋商实业下几家农产收购商合作,并开放了竞争,农产收购商不但没有在竞争中把米粮收购价顶高,反而相约压低价格,百姓苦不堪言。

    再加上晋商银行推行浮动利率,前期看起来是会低利率,到贷款即将还完,百姓看起来似乎马上可以有地?的时候,晋商银行就将贷款利率持续推高,农民还不起,只能退贷,将地?再度卖还给银行等等。

    晋商银行根本不讲道理?,乱刀割韭菜,也无人监督,基本就是卞宏一向下层放肆吸钱的工具。

    卞宏一为什么能买到那么多军备,为什么能武装到牙齿,钱都是从这儿?来的。

    本来就开始爆发了一波波弃地?潮,百姓发现自己种?地?累死也还不起贷款,就干脆跑掉。流民窜逃,荒地?成片,逃出陕晋的百姓数不尽数,他的割韭菜养韭菜的循环断了,本来就过度扩张的晋商银行,自然支撑不起,宣告亏损严重——

    而卞宏一和卞睢的打仗中,卞睢看出来晋商银行已经彻底不行了,他开始搞出“陕人救陕”“分地?无贷”之类的名?号,直击卞宏一最被诟病的举措。

    另一面,卞邑被放出来后,全力声援自己的兄长,拿出士子共进会那套救世?理?论,把花和尚卞睢套成了陕晋的新?救世?主。

    士子共进会开始在卞宏一占据的晋地?大肆活动,宣扬反对卞宏一霸权兵阀、撼动纲常等等的做法。

    言昳知道,陕晋分裂,仗虽然还能打,但经济已经完全烂透了,卞宏一那边估计会有公主来救市填补,卞睢这边很快就到了要来求言昳的时候了。

    她还不着急。

    目前为止,公主还没有露面。

    不过报刊流言中,已经有了她动作的痕迹,关?于梁栩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愈来愈多的传闻将曾经在公主曾犯过的罪孽,转到了梁栩身上,说是公主不过是给梁栩做事而已。

    各路传言满天飞,进京的时候,言昳耳朵里?也传来了不少?。如今京师,冬雪覆盖,屋檐成冰,百姓面上都有一种?麻木的紧张。

    从上百年前的联军入侵,到没多少?年前的宣陇皇帝外逃,皇城根下是动荡最多,也最朝令夕改的地?方?,若紧张成为一种?常态,那么揣着这种?不安生活,也就成了京师百姓的习惯。

    只是听说白纸白绢早就抢购一空,只等着睿文皇帝死了,赶紧撒起来。改名?的衙门?杂务所、算命算字的摊子都排起了长队,听说是甭管名?字里?有栩的、许的、旭的,都打算改字换名?,以避名?讳。

    轻竹看着黄纸小报上各种?凌乱的传闻,道:“这些离谱的也有人信?”

    言昳:“大家都是觉得事情有内幕,故事会反转再反转,也乐于讨论背后的阴谋,天生如此。你回头也问问,言将军到哪儿?了。”

    言昳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进家门?,才刚刚到门?前路上,就远远瞧见府前立着两位红衣通天冠的太监,身后跟着乌泱泱几十个小太监,车马备齐,垂袖等待。

    她甫一下车,为首的红衣太监便高声道:“二小姐,衡王殿下请您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阿远住过来,粘一点,很快就要发现言言跟宝膺没啥了。

    第118章 .进宫

    言昳手扶车门, 走下马车,轻声笑道:“这不是司礼监的万公公吗?民女当不得您一声二小姐的称呼。”

    那?位司礼监的万公公年级不轻,嘴唇上方一道道竖皱细纹, 两鬓斑白, 看起?来与?寻常人家老者无异,他?忙拱手自称奴才:“殿下的座上宾, 便是司礼监的座上宾。二小姐使唤奴才便是。”

    言昳也不客气, 笑:“怎敢。那?等我进府先收拾收拾东西。”

    这些老太监们, 是被大?明朝各种老礼腌渍过的, 极其注重别人对他?们的态度和言辞, 一点不顺意便觉得自己被蔑视了。那?万公公腰弯的更深, 笑容皱成一团纸花似的,语气毕恭毕敬道:“衡王殿下如今也日理万机, 就怕您进宫晚些,到时候落了锁钥, 别出不来宫……”

    言昳瞥了他?一眼,有意笑道:“那?我可更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万公公脑袋里?瞬间猜到, 眼弯起?来, 笑眯眯道:“是, 二小姐看来自有安排,奴才们在外头等着就是。”

    言昳进了院,可不是梳洗打扮,而是尽快扫几?眼京师这边的事务,简单做些吩咐。万公公非不进府苑来,跟故意显得委屈卑微似的,跟一帮太监在门口站着。

    轻竹知道如今宫中混乱贪墨,这帮太监都是??难缠的小鬼, 否则进宫出宫的路,他?们都敢翻轿子、打绊子。她让人出去摆凳子,又上热茶与?红糖糍粑,叫了十几?个奴仆,非把?太监们摁下坐住,给他?们当奴才似的又捏肩又伺候,搞得万公公都被沿路行人围观,坐立难安起?来。

    言昳也终于出来了。

    她施施然一身?红裙,月白披风,耳边是金丝灯笼水晶耳坠,手里?还?捧着一个狭长的缎面盒子,说是要送给衡王殿下的贺礼,便登上了进宫的轿子。

    轻竹想要随行,言昳却拒绝了,只带了几?个屋里?的丫鬟。

    宫门巍峨依旧,大?片大?片的红,远看磅礴艳丽,走进却发现有一块块洇霉、一丝丝墙皮的裂痕,雨水留下竖痕,杂草从城墙下花岗岩的底砖中呲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