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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刚 第112节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

    她才走?出假山,就听见几个奴仆高?声道:“一号是哪位贵客?还请抽到一号球的?贵客起身!”

    众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转头?乱看,言昳也?找了个茶台附近,给自己斟了一杯金骏眉,跟着四处乱瞟。

    就瞧见一个身量修长,猿臂蜂腰的?戎装男子,从一片阴影中的?竹林走?出几步,粗粝的?手指拈着一个对他而言有些不搭调的?粉丝香脂花球,上头?有个“一”。

    言昳只瞧着轮廓深重的?面容慢慢从竹影下走?出,傍晚金光浮上,却只让人感觉似折戟沉沙的?古刀迎着夕晖端详,钝默与杀气并重。

    这样一张带故事的?脸,却偏生有一双死?气沉沉的?焦墨似的?眼睛,只有在偶尔转过目光时,显露出星点?如大?江山水、金鳞向日般的?光来。

    而这光,就单朝她看过来。

    言昳跟他双目四对,被嘴里?的?茶呛住,她差点?剧烈咳嗽出来,但周围因山光远的?出现鸦雀无声,她若大?声咳嗽,好比在图书馆里?唱k,在长安街上蹦迪,必然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强压着转过脸去,只呛得乱锤胸口?,好费力才按下去嗓子眼的?难受。

    山光远也?瞧见她转过身去,以为她是想躲他,心里?不爽的?皱起眉头?来。

    园中奴仆捧着箱子前来,看山光远皱起眉头?,恨不得是屁股隔着三米远,只把手里?的?箱子抻递过去:“您、您再抽一个数吧。”

    山光远垂眼,伸手从箱子里?又?取了个数,给那奴仆一看。

    奴仆估计是从宫里?出来的?,扯着嗓门?报道:“三十一号!三十一号是哪位贵客!”

    言昳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球,提着裙子夹着尾巴,就想跑。

    亭台上,宝膺皱起眉毛,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球。这是他故意让奴仆刚刚提前拿出来,但翻过来一看,竟然不是三十一,而是一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  言昳:run!!!

    *

    其实俩人之间有一丁点小误会,言昳才不想遇见他的。

    第88章 .拥抱

    烟深水阔舍的这一场聚会, 说是相亲也未必完全是,因为在场大多?数人都?相互认识,私底下甚至出去玩过。

    此刻不过是借着?这个场子, 起哄玩闹, 或在一旁谈事商议。

    言昳也不知道?会玩什么年轻男女羞耻小游戏,反正她?直接把球往琵琶袖兜里一塞, 装作自己根本没拿球的样?子, 夹着?尾巴就往小路走。

    半天也没有人站出来, 山光远瞧着?言昳拽着?裙摆, 小碎步溜走的样?子, 就猜到:估计这三?十一号不是别人, 就是她?。

    那拿着?球箱的奴仆喊了几圈“三?十一号”,所有人都?沉默的盯着?山光远不肯站起来, 宝膺在亭台上笑起来:“或许是丢了球吧,真是不巧, 没人能跟山爷互猜扮演的画中人了。本说猜错了的人要喝一杯,要不山爷也给个面?子, 端一杯甜酒喝了?”

    山光远将?球抛入球箱中, 声音低沉:“我不喝酒。”

    转身便背着?手, 往石路那头?走去了。

    宝膺小时候,也算是跟做奴仆的山光远打过几年交道?了,他知道?山光远模样?吓人,对?他态度也比较冷淡,但不是什么恶劣的性子,他并不在意,笑着?打圆场道?:“也是,既然没猜就不算猜错了。若是我这球不全, 丢一个还?好,若是后头?的爷和姑娘们也丢了球,谁都?找不到配对?的,我这就办不下去了啊。”

    山光远没去仔细听宝膺在说什么,转头?往石道?尽头?略偏僻的假山与银杏林走去。

    不少人都?望着?山光远的背影,窃窃私语:“他这是甩脾气了?世子爷虽然跟公主不亲近,可现在求人办事,谁不来找世子爷,山光远这臭脾气真就这么得罪人啊。”

    山光远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背后这样?议论,哪怕知道?了,他也不怎么在乎。只?是绕过一块黄石假山,风吹着?银杏叶往他脚边卷过,他便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朝他胸口上砸来。

    山光远没见过这么绵软无力的流矢暗器,一抬手便抓住,香脂花球扣在他宽大的掌心中,他翻手低头?一看,果然是“三?十一”。

    声音从假山半高处急赤白脸的传来:“你是听说我来了这儿,就跑过来的?山光远,我是欠了债吗!”

    山光远抬起头?。

    言昳就跟个山大王似的攀住假山上凸起的石头?,两只?绣鞋艰难的蹬在斜坡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逶迤的绿底红色菱格碎花裙摆和披帛,搭在石头?上,那条翠色尾巴蜿蜒下来。

    显然是她?本来想爬上假山来躲避他,爬到一半却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卡在半截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气急败坏的用球砸他。

    山光远走近一步:“你这扮的是蜥蜴吗?”

    言昳瞪大眼睛。她?反应过来,山光远拿到球后,是在继续互猜对?方扮演画中人的游戏。

    她?反唇相讥:“你扮演的是钟馗图里的小鬼吗?言老二扮的是钟馗,等他一会儿来抓你!”

    山光远以为自己猜对?了,抛起花球又接住:“你猜不到的。”

    言昳:“……你要是说自己是清明上河图里那个市井小民,我现在就骂你是狗。”

    山光远震惊。

    言昳看他震惊,也震惊了。

    她?之前就觉得这游戏有bug,结果他也想到了吗?

    言昳立马就装作自己没说过同样?的话?,嘲讽道?:“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这么耍赖吗?太鸡贼了吧。好意思吗?”

    山光远背着?手靠近几分;“反正我也猜对?了。”

    言昳:“你猜对?个屁,你才是蜥蜴精呢!你见过哪个蜥蜴精这么美!”

    山光远微微歪头?皱眉:“是青蛇吗?你太盛气凌人,没有青蛇的妩媚。”

    言昳咬牙,气得朝他遥遥挥拳,结果手一滑,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山光远连忙扶住她?的腿:“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言昳总不能说是躲他,磨牙道?:“我看风景呢。你怎么每一点眼力劲,不知道?扶我下来?”

    山光远看她?咫尺距离的脸上,全是鲜活的气鼓鼓的表情,实在是忍不住逗她?道?:“……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下不来了?”

    他低哑又平淡的语气模仿她?说这话?,简直比她?的语气更嘲讽十几倍!

    言昳气的嗷叫一声,撒泼似的抓住他发冠,怒气冲冲的朝他身上跳去!

    她?还?是总笃定他会好好接住她?似的,不顾一切的跳过来,山光远提防着?她?头?上那一看就跟血滴子似的步摇,把脸稍稍让开她?头?饰一点。

    结果言昳就跟报复他似的,故意来了个愤怒头?槌,铿一下,下巴撞在他额头?上。

    山光远只?闷哼一声。

    她?自己先疼的大叫起来,捂着?下巴道?:“阿远,你脑袋是他妈的钢板做的吗!啊呜疼死了,完了我下巴要肿了。”

    她?还?跟几年前似的,习惯在人前只?叫他“阿远”。山光远弯了弯唇角。

    他赶忙看她?下巴,确实红了一块。

    山光远无可奈何?:“人的下巴哪有额头?硬,你这是自己拿鸡蛋碰石头?。”

    言昳两只?细手用力推拒他:“我真是烦死你了,你快把我放下来吧。哎呦哎呦,我跟你遇见就没好事儿。”

    山光远低头?看她?一双手,白皙柔软依旧,嫣红指尖依旧,她?臭美,还?戴了好几只?螺旋纹或八宝纹的细戒指,金戒指托座上镶嵌着?或粉或绿的宝石。

    他其实想拈住她?手指,看看她?爪子上有没有留过疤。

    但言昳推拒挣扎的太厉害。

    他只?好把她?放在地上。

    言昳落了地,整个人几乎被他的阴影罩住,她?有些吃惊的抬头?看他:“你、你怎么这么高了?”

    前世山光远就相当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他十五岁之前都?在她?身边,吃喝都?好,养的精细。如今看起来,甚至比前世还?要高一些。

    言昳一直觉得自己是他主子,但这护院的身量对?她?而言也未免太有压迫力了。五年前,他都?好几次抓住她?一抬,就让她?两脚离地了,现在她?感觉,山光远只?要抱住她?脖子下巴,往上一托,言昳就跟出土的萝卜似的了。

    她?仰头?看他的角度太大,头?顶绑在飞天髻中的假髻托都?往后滑去,她?连忙扶住发髻,后退半步,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仰视他:“你怎么回京了?”

    山光远觉得她?态度未免有点太抗拒他了,垂眼道?:“之前的事办完了而已。”

    言昳:“哦。你也忙。现在混的挺好啊。”

    她?觉得自己这话?,就像是二十年高中同学聚会,大腹便便的同学们晃着?各型车钥匙尬聊。

    山光远应了一声,低头?看她?:“你这几年到处在躲?”

    言昳要在别人面?前,还?挺爱装弱小可怜的,但在他面?前,有种?想要得意显摆的意愿,她?两只?手虽然笨拙的扶着?发髻,却下巴扬起来:“躲?我要躲谁?我不过这几年太忙了,没空在人前露脸罢了。”

    山光远还?是了解她?和她?的事业的:“最近来京师,怕不是因为遇到些棘手的事。要长留京师办事,或者需要个明面?上的身份了?”

    言昳吹道?:“都?是小问题,小风波。”

    山光远不信他,抬手替她?按住了晃动的发髻,道?:“听说公主这几年动作很?大。而且梁栩跟公主关系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密了。该不会跟他们有关吧。”

    言昳知道?,他说的“之前”是指上辈子。

    俩人现在像是明面?上人人都?懂的话?语里,含着?只?有他俩通晓的密码,她?扯了扯嘴角:“不算是了。你不打算问吗?”

    山光远:“问什么?”

    言昳手背过去,道?:“你这几年来应该也在找某样?东西吧。”

    山光远心里清楚。

    当年他凫水找她?,不但没找到言昳的半点衣裳鞋子,也没找见落水后的木箱。

    那箱子虽然不轻,但毕竟是漆木,可浮在水面?上,哪怕被湍流击碎了,里头?的纸张应该也落得满河面?飘荡。

    但他没找见丝毫痕迹,当时又有渔民说有人影抱着?什么东西在凫水,他猜测,水性一般的言昳,应该是落水后抓住了箱子,紧紧扣在箱子上绑着?的绳索布帛上不撒手,才能在湍流后被箱子带着?浮上水面?。

    言昳低头?,踩了踩地面?上草地中的小花,道?:“当时里头?也进水了,好多?都?看不清了。我可以赔你的。”

    山光远没懂她?语气中的低落与愧疚。

    言昳又道?:“明日你有空吗?”

    她?倒是跟要主动约他出去似的。

    山光远心中一喜,矜持颔首。

    言昳抓着?他衣袖:“我明儿去找你。你随我去趟天津卫,有空吗?我要给你看点东西。”

    山光远必须有空,可他还?是道?:“最近鞑靼不安分,朝中可能会忙,我尽量吧。去看什么?”

    言昳晃着?脑袋:“还?不能告诉你。”

    山光远扶着?她?的发髻,跟着?她?脑袋晃,一不小心拽疼了她?的真发,言昳不耐起来,伸手开始在他面?前披头?散发的拆自己发髻:“哎,不戴了不戴了。没意思,我要回去了。本来就是陪雁菱来,不过言二傻子也来了,就不需要我在这儿盯着?了。”

    山光远看着?众人眼里无懈可击的美人,在自己面?前抬着?胳膊,拧着?发丝给自己重新编头?发,抻着?脖子,面?前挡满了头?发——虽说她?也不会难看,但真不讲究啊。

    这就是老熟人了吗?

    她?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这样?懈怠惫懒着?,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目光。

    山光远:“要不我帮你编头?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