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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化帝初闻虽不满,民心如何他又不在意。但谏言的是颜世衾,是把他一路辅佐上皇位的老臣。当年他的皇弟武王可比他受臣民爱戴多了,他这个储君坐得岌岌可危,也只有颜世衾毫不动摇地支持着他。 所以,即便颜相此言不顺德化帝心,德化帝仍听从下了。 一个太子妃位而已,都是娶唐府,总归没让他给太子换更高官的朝臣。 德化帝不认为这值得让自己和忠心耿于自己的颜相闹翻。 此番太子遇刺,德化帝头一时间也找来了颜相商议。 而此时被德化帝信任惦记的颜相,正在颜府里,肃面训斥着小儿。 烈日炎炎之下。 颜皓安一身冰蓝银丝锦服,跪在日头晒得炙热的庭阶上。 汗珠浸湿了发鬓,锦服。面皮晒得发红,而一双眼尾向扬的炯炯眉眼,却是灼含着堪比烈日的不服和愤意。 一旁的虎侍卫看得揪心。小厮一旁着急,少爷也不知道冲撞了老爷什么,从晌午到现在,已经跪了足三小时了。 就算是平时少爷流连青楼未归宿,老爷也未罚过这么狠过。 负手站在回廊的颜相冷眼扫过一群心思紧异的家丁:“谁人劝,就过去同他一起连罚。” 小厮几人心下咯噔,这才消了偷偷去通知颜夫人的念头。 日已快落。 颜皓安难承膝下麻痛,彻底昏过去后。被不忍心的家丁寻过来的颜夫人一声哀嚎,心肝儿rou地喊,也晕了过去。 颜府自此嘈杂了一番。 而颜相只是冷冷挥袖进了书房。 没人一知道为什么颜相好端端地,从朝上回来,便要罚颜皓安。 而醒来生了场病的颜皓安也始终闭口不提。只是任由颜夫人心疼地落泪,一双眼沉沉盯着下人捧着的药碗。 * 转眼是中元。 润京街道热闹繁华,夜里,商铺楼阁,皆挂起了一成串的纸灯。 护城河下,飘着漫漫河灯。堪似天上的星星坠落人间,护绕着润京,铺洒无垠浩瀚。 唐泱泱向殿下告了假,同着姨母出来游。 润京的繁华和热闹是扬州所没有的。扬州聚集着八方商客,怡笑的船娘,乐舞善歌的舫女,琴乐声萧常年不绝……是带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嘈杂鼎闹。 而天子脚下的城池,热闹豪奢,皆是在井然的秩序中进行的。 唐泱泱着着一身牙粉色的梅花白水裙子,衣袖领口绣着巧小的梅花纹络,腰间缠系着盈盈一点棠紫色的织带。 几丝秀发淘气垂落双肩,一条浅杏丝带轻系着一头乌黑的发。 阑珊灯火下,跑在前头的人衣带飘风,回首粉嫩如玉的鹅蛋脸上,一双弯得像月牙的眸子,清灵璀璨。引得润京百姓频频停驻偷看。 “姨母,这边!” 唐泱泱跑远远地招手。一手提着纸花灯。 柳玲儿再如何也是上了三十几的年纪,哪里还有外甥女的这般活力。 一边紧走慢走跟劝着唐泱泱慢些,一边禁不住笑容满面。 中元夜里,润京城下的人群来回拥挤。 唐泱泱正停在纸花灯铺子下等姨母和翡翠过来,忽不知从何处,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她从繁华街道上拉入了阴黑的小巷。 暗巷无灯,隔绝着外头嘈杂的热闹。 唐泱泱嗅到了股浓烈的酒味。捏握着自己手臂的人,只有虚虚的力道。唐泱泱一翻手,似乎就能把人搁倒。 “你好香……你想做太子妃吗?”醉熏熏的人忽一声笑,大着舌头继续,“……这有什么?呵呵……你嫁给我你也能是太子妃,我,我也可以是太子呵呵……我也可以……” 面前的人醉得不清。唐泱泱听得不甚明白,但还是往后退下步,先把自己的胳膊给抽出来。 男子因唐泱泱抽胳膊的力道,往后跌撞了几步,靠在了巷子的墙壁上。 借着巷外上方楼阁的点点灯笼光,唐泱泱看清了从巷墙上滑落在地的人的面容。 醉熏微眯的眼,颓废而苍白的脸。一身皱巴巴的垂蓝锦服,松松垮垮地披挂在身。 是颜相的嫡子颜皓安。 唐泱泱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下眼。 颜皓安她之前是见过的,虽然是个沉溺于声萧的纨绔,但好歹那时也有个道貌岸然的模样。 如今…… 唐泱泱看了眼巷子外热闹的灯火,想了想,把自己的纸花灯点燃,放在了在巷里睡过去的人身边。 脚步声消失在巷子口。 靠着冰冷墙壁的人极缓极慢地撩开眼皮,盯着身边一盏静静照明的纸盏,而后又缓缓闭上。 * 唐泱泱重新买了盏花灯。寻到了姨母和翡翠后,去河里投放。 姨母说她在纸灯里写了给娘亲的话。一谈到娘亲,姨母的神情总会变得很温柔。 柳玲儿总是难已想象,为何家姐会选择跟了唐正羌……明明那时候家姐在自己逼问下红着脸蛋给自己描述她意中人时,是孔武有力,勇敢而风度翩翩…… “你娘亲啊,真的很不会形容人呢……” 唐正羌无论长相还是气度,分明跟家姐那时候给她描述的,毫不相干。 大概是怕她反对,家姐才那样对自己说的吧,毕竟柳玲儿初见唐正羌,就很讨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