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第43节
说着,又绕回屏风后,捂着心口喘气。 越萧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你不信我。” “那……来日方长。” * 碧禾送裙裳过来的时候,越朝歌才想起她今日来找越萧的目的。等穿戴整齐,两个人绞干头发,便回了正殿商议正事。 香山在京城东北方向不远,她父皇母后的陵墓在旧都,在香山以东。也就是说,穿过东市从东城门出,一路东行,便可抵达这两处。恰巧越萧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津门,也需东行,还能顺路路过香山和前朝陵,倒无需再重布舆防。 至于碧禾一事,出行的时候以碧禾告假返乡为由,一开始就不带她,叫她直接到河东驿等候。天下人即便知道有碧禾这个人,没见过她真容,无需担忧,只要搪塞过越蒿便可。 越萧说罢,道:“还有一事需同你商议。越蒿应该明日就要来寻我回宫,我会随他回去,羁押前他必将搜去我身上兵刃。你能否在临行前为我披件兜袍?” 越朝歌皱起眉头:“你还要回去做什么?” 越萧目光幽幽:“有些事,该了结。有些身份也该湮灭。” 越朝歌眸光冷瑟,表示并不赞同。然她没有阻拦,只问道:“兜袍有何作用?” 越萧道:“兜袍没有作用,只是借此动作,把匕首插到我后腰。” 凉风习习,烛影晃动。 满室岑寂。 越朝歌问:“非要如此?” 越萧不答。 越朝歌以肘撑案,倾身过去掰正他的脸,郑重其事地望进那两只古井深潭的深邃眼眸中道:“你给本宫记住,你的命是本宫的,不能自残,也不能丢,明白吗?” 她容色太过认真,原本就张扬的眉眼浮现出愎戾之色。 越萧到此刻才真正看见她的恢弘气场。 他抬了抬食指。 终是伸手,指腹擦过她柔软红|肿的唇,看着上面细小的伤口道:“还疼吗?” 越朝歌张嘴把他的拇指咬入口中,眸光傲戾,含糊道:“明白吗?” 红唇在手指上碰了又碰。 越萧差点又有遐思。 他敛下眸光,道:“明白。” 越朝歌这才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甩,起身回了心无殿。 碧禾看她心情不大好,有些害怕地走上来。一般长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还是会笑,除非当真怒火烧心不可遏制,她才会如此。 果然,越朝歌甩袖一扫,桌上的珍瓷贵玉统统未能幸免遇难,碎在地上飞迸开来。 心无殿里里外外伫立的侍女奴仆听见响动,纷纷埋头跪下。 越朝歌胸口起伏着,道:“碧禾,把本宫枕下的匕首拿来。” 碧禾发憷,“长公主这……” “去拿。”越朝歌的声音平静到不像是她自己的。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的越蒿陡然睁眼。 他一晚上没睡,闭上眼便是他父亲越竟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以及他母亲泪满衣襟的模样。 川蜀那边传来军报,说那群蝼蚁打着先帝嫡子的旗号,他有些想笑。越蒙当初死在他手上,他一脚踩上他的脖颈,看他惊讶看他挣扎看他由惊转怒。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亲生的姨娘是个商女,不如越蒙和越萧的母亲是江北望族。所以他从小就被姨娘当成了全部希望,拼尽全力去奋进去争宠。越竟石身边的那些亲随偶尔有人夸他,他便觉得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累。可回头去看越竟石本人,他永远不会对他露出一丝笑容,从小到大,一句嘉许都没有。 越竟石喜欢的大儿子又如何,越蒙温润有礼赤诚大方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他手上,越竟石凭什么事事都叫他向越蒙学?就因为他是大房嫡子,就因为大房端庄识礼所以爱屋及乌,就因为他所谓的,姨娘小门小户,出身度量偏小,行事多有不周? 笑话! 出身能决定什么? 宠爱能决定什么? 他越蒿庶子出身,现在还不是九五至尊载誉天下,史笔敢非议他吗?能非议他吗? 还有越萧,那可是越竟石最宠爱的小儿子啊!还不是跟狗一样被他关在暗室任他打杀?多年前撞见他虐杀恶狗,不顾长幼之序对他加以斥责的越萧,今日成了杀人工具,也成了被他荼虐的恶狗。而这一切,想必越竟石、越蒙、越萧都不曾想过吧? 越蒿呵呵笑了起来。 声音狂放,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奴才。 手有些痒了。 有些想越萧了啊。 先去找他的狗奴贵妃吧。 这夜,越朝歌也梦见了前事,她看见了越蒿鞋底的鲜血,不知为何,她心里认定这一回他踩着的血泥,是越萧从越萧身上蹭来的。她注视鞋底的目光被越蒿看见,他狞笑着逼近…… 那张阴沉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她猛然翻身坐了起来,急剧地呼吸着。 额角细汗密布,她有些口干舌燥,唤来碧禾饮了杯凉水,便披了件斗篷往旁骛殿来。 寅时的更刚刚打过,旁骛殿已经熄了灯,朱红巍峨的大门紧紧闭着。 越朝歌在殿门前止住了脚步。 碧禾踌躇着问:“长公主,要敲门吗?” 越朝歌凝睇着纯金的门环,道:“敲。” 沉重的响声惊醒夜色,秋风卷得很急,凉意钻进头皮,使人发冷。 很久之后,跛叔睡眼朦胧,前来开了门。 越朝歌脚步一刻不停,进殿后拿过碧禾手里的鹊立金桥灯,直接进了越萧内室。 越萧问:“谁?” 越朝歌掀开纱帘,道了声:“本宫。” 烛光映亮了她下半张脸,暖黄辉映下,她唇上的小伤口显出明显的殷红。 越萧见是她,凝眉下榻,想问点什么,却不知从哪里问起。 越朝歌道:“本宫做噩梦了,你在榻下另铺床褥子睡吧,本宫今夜要宿在这里。” 说着,也不管越萧作何反应,解了斗篷,拨开横档在路中间的他,上了榻,一骨碌钻进越萧的被窝里。 越萧:“……好。” 他乖顺地从立柜里取出被褥,铺在榻下,见越朝歌炯炯争着眼睛,便又起身走了出去,唤来跛叔,让他安排碧禾宿下。 再走进来的时候,越朝歌眉目算是柔和了些。 他坐在榻边,问道:“梦见什么了?” 越朝歌瞥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明日当真还要进宫?” 越萧没想到是这个问题,闻言点头:“嗯。” 越朝歌道:“本宫再问你一遍,你进宫做什么?怎么脱开越蒿,怎么出来?” 越萧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扭过头来,“你梦见我了?” 越朝歌躺平了身子,望向帐顶。 “回答我。” 越萧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在床榻边缘立起来,走了两步,偷偷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手,道:“原本想明夜再见的时候,重新向你介绍我自己的。” “暗渊明天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明夜重新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叫越萧。” 能给你永世安虞,敢倾覆天下,正图拥兵围城杀死牵制你的人,的那个越萧。 越萧。 越朝歌脑袋轰鸣。 他想起来了吗? 想起前事,想起她曾把他丢下了吗? 纤细的手骤然缩了一下,反被他追击握住。 “别怕。”他说。 越朝歌讷讷,“你……” 越萧摩梭着她嫩凉的掌根,道:“我明日和越蒿一起进宫,下下策是出动暗卫亲军把我救出来。别怕,我一定会活着,毕竟,你这本账上,我记了很多仇。” 他说着,回想起今日在焦龙池的场景。 眸色染上簇动的火光,轻轻抚上她受伤的唇。 喉结滚动。 灯火骤熄。 黑暗中,他呼息如雾,近在耳根。 “长公主殿下这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34章 越萧 【1 2更】 越萧入睡之前都会拉上遮光帘, 把月光烛影隔绝在外。 漆黑的世界里,两人的五感都硕然放|大无数倍。 微微湿润的呼吸迫近颈侧,濡|痒的感觉顺着耳根飞蹿而起, 越朝歌难以生|受,抬起手按到他脸上, 把他推到另一侧, 急促地呼吸着。 越萧稍顿了片刻, 宽大的手掌慢条斯理地,缓缓圈握住她的细腕,摁到枕侧。 越朝歌终于开始有些不安, “你要做什么?” 越萧的唇原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闻言撤离了些许,道:“你说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