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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日之内,长安彻底换了风向。 为了活命,无能抵抗的百姓连夜绣起了荆州军的军旗,绣房更是教豪绅之家踏破。 先前为非作歹的几只老狐狸大贼头,现今一个个龟缩不出,在门口悬挂起落日断鸿旗。荆州军将城中豪奢之家扫荡了一遍,来到夏国公府上,妇孺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燕昇抱着卢氏、淳哥儿缩首于角落当中颤抖。 等荆州军劫走财物扬长而去之后,卢氏哆嗦着嘴唇,问丈夫:“阿……阿墨呢?” 燕昇朝外探看,看那些荆州军是否还去而复返,随口敷衍道:“顾不上了,现在陛下都让姓戚的软禁了,别说咱们的女儿。” 卢氏登时叫苦连天,拿拳头直砸燕昇的胸口:“你……你……我就知道你没有眼光,更没有本事,跟那狗太师狼狈为jian!如今可倒好,你们自己把姓戚的招进来了……早知道,早知道就还不如让大女婿打进来!” 一听,燕昇终于扭过头来了,他瞪起了眼珠怒道:“什么大女婿!我们没这女婿!现在要想活命,就得对戚梦白低头,他姓霍的现在能不能打进长安还是未知数,你个妇人,少嚼舌根,让戚梦白的人听去了!” 卢氏只能低下头,抱紧了熟睡的淳哥儿哭泣哀嚎,她年轻时瞎了眼才看上燕昇,现如今,他是万民唾骂的“贼头”之一,这倒也罢了,若是像霍西洲那样有本事,她们娘儿俩也不至于受欺负。 巡逻一遭之后,叛军闯入了程家。 程公高义凛然,不肯向姓戚之人投诚,叛军怪笑两声,拔出刺刀来,要将程公一刀砍杀。 “住手!” 程家的院落之中站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犹如刀下还魂一般,朝着墙根处看去。 程芳菱抱着女儿,在一群男丁的守护之间,紧闭的眼睛唰地睁开,怀中的女儿也霎时感觉到了母亲的激动,被一股大力勒得嘤嘤啼哭起来。 只见那垂花曼罗的黛色墙瓦之上缓慢地跳下来一道身影。 贺退思走到了戚梦白的面前。 戚梦白看清来人,收剑入鞘:“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留侯世子!” 说罢他惭愧一笑:“我倒忘了,这程家原来是世子妃的娘家,这程公正是世子的老泰山。” 贺退思一动不动,额前乱扫的墨发掩映着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 戚梦白诧异,转口道:“只是我怎么听说,这世子妃已经写下了和离书,与你和离了?” 贺退思还以微笑:“没有的事。” 戚梦白露出困惑之色,看了眼贺退思,又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人堆之中抱着女儿的程芳菱,她的眼眶通红,身上打着哆嗦,微微颤抖,完全不敢看自己,避开了目光。戚梦白了然于心,对贺退思道:“贺世子,若没有你,也没有我姓戚的今天。看在以往你我之间的交情的份上,你的女人,还有你的泰山,我不动就是了。” 他转身对荆州军挥臂一招:“咱们走!” 荆州军乌泱泱退出了程家大院,而程公却是脚下一软,险些倒地,幸有一众之人搀扶住他,程公对疾步赶来的程芳菱把手一招,对贺退思又道:“姓戚的不会善罢甘休,我与之必不能两全!我已决意以命赌上这局,芳菱和青瑶母女你先接回贺家,好好照顾她们。” 程芳菱眼眸睁大:“阿父!” 程公握住她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贺退思不是轻薄寡义之人,芳菱,若此次程家度过劫难,一切,咱们再从头说。” 程芳菱说什么不愿跟着贺退思走,程公将声音一沉:“贺退思,你还不带她们走!” “若是你今日不从老夫之愿,来日便休想再要回芳菱和青瑶!”程公气得胸脯震颤发抖,不知此时此刻,贺退思在犹豫些什么!若还不肯点头,那就是自己枉自错信了这个人! “是。” 贺退思不再有丝毫的踌躇,抱拳躬身行礼。 他上前几步,从身后扶起程芳菱,她肩膀挣动,全身上下都在拒绝,可是程公却用目光逼迫她,必须要如此,必须跟着贺退思走。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青瑶。 程芳菱咬唇,只能从命。 在随贺退思走出程家上马车之后,贺退思便将掌心的一封密信塞到了她手中,“我已私下联络霍西洲,长渊军攻入长安,只是几个月间的事。希望你劝劝程公,不做激烈抵抗的举动。” 程芳菱看向窗外,淡淡地道:“难道你以为今天把控李周的是霍西洲,我父亲和他就能两全了吗?” 不会,程家的男人,只会以死殉国,学不来弯腰折节之事。 …… 夜色深浓,戚梦白满街巡逻以后,踏着月色回到了宫中。 李苌被他软禁于幽殿,现如今整个皇宫都是他的。 沐浴之后,戚梦白仰躺在自己的虎皮软椅上,意兴阑珊之际,忽然想起一事,问曾伺候过李苌的近侍:“听说这李苌好色无德,曾收集了数百美人入宫?” 近侍被吓得两股战战,老实回话:“是……是的。” 戚梦白来了兴致:“哦?可有艳冠六宫的大美人?” 这个,近侍官都不曾见过那些妃嫔,因而回答不上来。 戚梦白倒是不曾接着逼问,自言自语地道:“我听说,在这些美人入宫之前,李苌最为宠爱和信任的,便是他的宸妃,这是夏国公家的庶女,被他娶回家做侧妃多年,之后他身旁便无别的美人,可见是倾国之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