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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脱手飞出, 伴随着一声惨叫, 西夷兵胸口血涌如注, 倒地不起。 林侯听闻动静悚然回头,身后烈马长嘶,银铠白枪的青年面容冷峻策马而出, 月色之下,饱饮了鲜血的银枪散发出阵阵的寒意。对方并没有一眼看向自己。 林侯愕然道:“你?霍西洲?” 霍西洲居然来了! 伴随他铁骑而来的,是身后拥有排山倒海般神力的长渊军骑兵,他们便犹如飓风过境,所到之处,杀人如刈麦。 西夷兵在这种浩荡声势的笼罩之下,力有不敌。 守城的兵将大喝道:“是霍西洲!放滚石,放箭!全力扑杀霍西洲!杀长渊王者,赏白银万两!” 霍西洲眼眸微眯,似充耳不闻,他跨坐于马背,将滴血的枪尖掼于背后,淡淡道:“林侯凭本事杀出去吧,此间有我。” 林侯怔怔地看向他随手捅入地中的银枪,欲言又止,来不及说话,而霍西洲已经驾马离去。 高黎王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几乎不敢靠近,他痛彻心肺,小心将青衣女子揽腰抱入怀里,浑身发着抖,唯独热泪汹涌地流淌下来。 林墨池胸口中了两支箭,一支卡在肺部,剧痛难忍,她已经难以说出话来,只一双眼睛,极虚弱地支撑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道箭雨笼罩下拼杀的银色铠甲的背影。 在黑夜当中,那仿佛才是唯一的月光。 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是,却永远也……碰不到了。 高黎王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她一直想见的人。 泪水肆意地流淌在她的面颊上,他哽咽着道:“我知道,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他。” 在这样的境地里,她心中一定一直都盼望着他来吧。 像传闻当中的神兵天降一般,解救周军于危难。 她没有等到,但她也等到了。 她想要见的男子,已经来了。 西圣国败局已定。 高黎王子垂面饮泣,但愿自己还能有一个王子的仪容风范,他不能嚎啕大哭。可是,忍得这般艰难,这般艰难……何必还要再忍! 终于,高黎王子痛哭起来:“我、我替你将他叫来!” 他似乎想要起身,林墨池轻轻地搭住了他的手腕,他吃了一惊,低下头看她。 林墨池朝他微微摇头,让他不要过去。 她的唇因为失去了血色变得干枯惨淡,常年不见笑容的脸上,在这一刻,却是轻松的。 自己那曲折隐晦、不能为外人道的心事,除了她,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可是在她垂死的这一刻,却被一个人知道了。 自以为瞒过了天下人,其实不过是愚人自扰。 马场初见,他还是个黑不溜秋的黑面炭,可是英勇解救燕夜紫的那道矫健的身影,却是令她一见不忘。此后,几番碰面,她却意外发觉,他竟和自己心中的影子,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如此相似。她陷入了疯狂的怀疑,难道霍西洲是项昀的儿子吗?她恨他眼中漠然,对待自己不假辞色,恨他一心只有趾高气扬的燕攸宁,他们之间无缘,也没有关联。她拼命地想要一种关联,若不能爱,便恨好了。 他的父亲曾经用一只染血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曾经带给她无限恐怖的阴影。他们项家,本来就是乱臣贼子。她完全有理由恨他。 可是当他从十万大山的云崖上跌落下去尸骨无存的时候,她的心却还是像被掏空了一块,从此没有着落了。 她放逐了自己,将自己流放到北疆,用永远无法忘记他作为惩罚,来折磨自己。 直到,长安城中又有了他的消息。 直到,他已是长渊王,而燕攸宁,已是长渊王妃。 她针对他,排挤他,用“他是项氏余孽”的借口麻痹自己,却骗不了自己,她不过是在掩饰不能见人的私情,她阴暗地认为,他会因为自己这样的针锋相对而对自己留有印象,至少不应再是陌路。 她林墨池作茧自缚,实属可笑。 一口鲜血从她的咽喉中涌了出来,林墨池没有控制得住,侧脸朝外呕出大口的血,高黎王子的瞳孔犹如被一刺,伸手抱她,却被她缓缓推开,她宁愿倒在草叶间,死不入陵寝地化成一抔土,也不愿与侵犯大周河山的西夷人再有半分交集。 但是,在高黎王子的胳膊僵住,委屈到泪涌如潮的时刻,她却看向他,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我知道,那天你没有埋伏……埋伏人。” 高黎王子苦笑,眼中泪水横流。“这不重要。” 林墨池微微翘起了嘴角。 “但我不欠你。” 说完这句话,林墨池的身体便彻底地软倒了下来,气绝身亡。 直到闭眼死亡的那刻,她都没有让西夷人再碰她一下。 此战高捷,长渊军大胜,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次日的清晨,红日自平原上初升,红光笼罩大地。 夜间的弥漫的雾气逐渐退散消逝,露出一切清晰的轮廓。 而高黎王子,依旧如昨夜那般哀莫大于心死地跪在青衣女子的尸体之畔,犹如礁石般沉默。当霍西洲提着血痕斑驳的软剑走到他的身后之时,高黎王子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失约了,答应了不参与我们与大周的战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