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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当然不会如朱八一样舔着脸谄媚相迎,只差跪地磕头, 以祈原谅。还道自己从前有眼不识泰山, 恭贺王爷王妃大喜。 霍西洲犹如不见。 朱八想要更近前说话, 但被孙倬一剑隔开, 孙倬虎目瞪过去,朱八吓得屁股尿流, 哪里敢再造次,一晃眼,霍西洲与燕攸宁已经迈过了火盆, 正是进入了喜堂中院。 左仆射为首前来道贺,并献上贺礼, 霍西洲与之客套了两句, 便也如面对朱八一样, 神情冷漠地转向喜堂, 但步上台阶, 身后又传来扰人的一道声音:“霍西洲!” 霍西洲便为此停顿, 他感觉到掌心中的小手因为这个声音颤抖了一下。 “东淄王有何指教?待霍某拜堂礼成之后, 再来接受东淄王指点。” 李苌身侧伴着燕夜紫,他一步跨了出来,微微咬牙, 盯着霍西洲身旁嫁衣如火的女子,见她肤白若雪,唇红若榴,端的是倾国倾城貌,嫉妒烧得如火如荼。明明早前,他看上的就是燕攸宁,而不是样样不如燕攸宁的燕夜紫,将燕夜紫娶回家中两年,才知这女人不仅才貌比不上燕攸宁,生育都不行,他不得不紧跟着纳妾、收外室,可这些女子,也没有一个比得过心上的燕攸宁。 一股火在她心头憋闷了两年之久。 她对自己素来冷漠,不假辞色,从无好脸,李苌本来只想劝服自己认了,但此刻却发现她在霍西洲身旁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她的精神注意力只会发在霍西洲一个人身上,从前,只要他靠近了她必定能认出,今日当她从他身旁经过,也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 “长渊王北平胡虏,战功显赫,亦是天下广为颂扬的武勇悍将,”李苌越众而出,将满脸惊愕与隐怒的燕夜紫抛在脑后,“我手下有三个不成器的家奴,一直妄图请长渊王指教,可惜本王难得在长安有这个机会,不如就今日,还望长渊王出手教训他们一下,断了他们的痴心妄想。” 李苌折扇一摇,收紧,旋即拍手,三声过后,喜庭之间犹如被一剑辟出一条阔道来,三名袒胸露乳、壮达数百斤的勇士走出。 人皆怪异,但抱着看戏的心理,各人脸上都极其微妙。这连襟之间,看似有仇,东淄王殿下有意在今日下霍西洲的颜面,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而自身人微言轻,开罪了谁都吃不消,还是作壁上观,明哲保身最为紧要。 当下,众人暗议纷纭,均在讨论着这几个壮汉是西域而来的驯马的奴隶,东淄王刻意借此来提醒霍西洲,他那段奴隶出身的不光彩的经历。就是不知,长渊王霍西洲是否应战了。 他若不应战,便是畏惧,若应战而又输了,则是跌面。至于若要赢……只怕很难。 三个西域马奴重打千斤,一拳下去只怕骨rou离体,当场血溅五步而亡。 燕攸宁虽然看不见场上的情况,但耳中却隐隐飘来一些窃窃私语声,在加上这几个大汉脚步沉重,弓马步一拉开,顿时连脚下石砖都碾成了碎片。她有些担忧霍西洲,觉得他不应该受李苌的激将法,一步跨上挡在了霍西洲的跟前,朗声道:“我欲与夫君拜堂,谁也别想误我的吉时,东淄王殿下,毁坏的地砖你要赔付。” “哈哈哈哈!” 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我看就算了吧,殿下,就算长渊王不急,人家王妃可急着拜堂呢,你就算是要指教,也得等到人家拜完堂再说!” 孙倬听到一人调侃,也帮着搭腔道:“我看也是,一会儿东淄王殿下记得赔钱!” 到底是有了女主人了,这家里不一样了,王妃说得对,这东西坏了,一定要索赔!千万不能吃哑巴亏!要不是有王妃在场,这茬儿只怕他们男人想不到,事后人烟散尽,才会对着破裂的地砖悔不当初。 事实上这种亏他们已经吃了不止一回了,还学不乖,也非得要王妃这样剔透的人物,才能打理得来。 跟随霍西洲日久的长渊军,都不会质疑王爷力能扛鼎、万人莫敌的能力,项家之后从无孬种,要不是为了成婚,今日打也就打了,但李图南分外不爽有人搅局,心头并不大愿意王爷答应下场与这个马夫比试。 在众目睽睽之下,霍西洲坦然地迎接了四方打量的目光,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王妃一臂握住细腰,带到自己身后,示意她不必站出来为自己出头。 燕攸宁吃了一惊,略有些不甘心,想要拉他的衣裳,但伸出手,恍惚又想到自己恐怕并没有那个资格干涉现在的霍西洲做事。伸出去的五指,缓慢而僵硬地蜷曲,收了回来。 “点到为止?”大庭广众下,只听见霍西洲如此问道。 李苌还道霍西洲无必胜的把握,输了毕竟不光彩,微微一笑:“对。点到为止,长渊王还需全须全尾地与王妃拜堂成亲。” 众人暗中摇摇头,只怕一旦交锋,双方斗到狠处,杀得红了眼,那就是轻易不能停下的了。 霍西洲颔首,“那便,一起指教吧。” 说完,他看向左仆射,“烦请左仆射大人以沙漏计时,只要是我没能在吉时之前赢,便算我输。” 左仆射垂拱含笑:“敬诺。” 霍西洲伸手脱去伸手累赘的广袖吉服外袍,转身,交托到燕攸宁面前:“请王妃替我保管,稍后霍西洲便归。” 燕攸宁咬唇,知晓他心意已决,但暗中盼着他是真有十全的把握,珍重地将他的吉服接过手中,轻轻点头:“嗯,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