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页
“对了,宁宁,”霍西洲握住她的素手,看见她的手背之上有一块被火燎伤的痕迹,“怎么弄伤的?如此不小心。” 燕攸宁听出男人话中的责怪与心疼,眉眼弯弯,抱他更紧,“没事,在灶台上不小心弄的……陈氏连夜跑了,没有人给我做饭呀。” 霍西洲无比自责,脸上露出心痛的神情:“日后便我来做。” 燕攸宁摇摇头,对他巧笑嫣然,葱根般的纤纤玉指点在他的额头,“你傻啦。你是我的幻觉呀,幻觉怎么帮我做饭?” 话音刚落,燕攸宁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洲郎?你去哪儿啦?洲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无人回应,她慌慌张张地,抱起竹杖到处找她的“洲郎”,可是遍寻无获,急得哇哇大哭。 “洲郎!我再不那样说你了,你出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说了。” 竹屋纱窗外,一道身影静静地看着,她在屋中与空气对话,时而高兴手舞足蹈,时而悲怆便如此刻,无措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而她的一切,正是她口中不断唤着的“洲郎”。 霍西洲的心疼得犹如一剑刺了个对穿。 如果李图南所言不虚,那么她所唤的人,应该就是两年前“死”在了征讨南蛮战场上的自己。以为燕攸宁得回身份高嫁东淄王,鲜花着锦,风流得意,刻意不去关注长安的任何事。原来,事实并不是如此。 是他愚昧至极。 停在竹屋外的身影还没有动,便被一阵脚步声惊起,霍西洲心神凛然,闪身到了另一扇窗后。 来人是个女子,梳时下婢女流行的双丫髻,她轻轻推开竹门,朝里唤道:“娘子,奴婢云栽接您来了。” 不止这个名唤云栽的女婢,霍西洲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到停在坡下的八抬云轿,应是燕昇派来接燕攸宁回府的人。霍西洲记得很清楚,夏国公府嫡庶颠倒了十几年,燕攸宁才是正经嫡出。不过他却不知,她是何时封了郡主。 燕攸宁安静了下来,“嘭”一声,她的身子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上,小半篮的毒蘑菇打翻,七零八落地滚到她脚边,她跌一跤,坐倒回椅背上。像是没有听到云栽的话,直到云栽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燕攸宁顺着云栽的声音侧过耳朵,“爹不是说我不必再回去了吗?他改变了注意了么?” 云栽点头:“软轿在下面停好了,娘子随奴婢回吧。” 燕攸宁反问:“为什么?” 至于为什么,云栽也不知道,只知是家主突然改变了主意。燕昇极重颜面,自然不可能告诉她其中内情,乃是因为那个本该死了的卑贱马奴,摇身一变成了位高权重的长渊王。云栽只说是夫人对她颇为想念,家长改了主意。 燕攸宁听罢更是不信,连连摆首:“夫人从未来过青霞山。说想我,怕是也有些站不住脚。我不回,你们走吧,道我在这挺好,不必为我惦念。” 云栽继续劝:“娘子这又何必,绯衣已经不在,娘子孤身在此,想来也无法好好地料理自己。” 燕攸宁便有些怒了:“我自己的事自己知晓,用不着你们!” 云栽没想到这么大好的机会,这蠢女人居然不要,油盐不进,要身上拉她胳膊,强硬点将她带走,从不知哪里居然飞来了一枚石子,精准地撞在她的虎口上,剧痛之下,手臂差点儿废了,云栽惶恐地左右顾盼,均没见到人,不禁吃惊。 绝对是有第三个人在这儿,不晓得是谁,云栽捂住发麻的手臂匆匆忙忙地转身,“娘子不肯,我回去禀报家主,看是否要家长与夫人亲自来接。” 燕攸宁不置一词,旋即有脚步声响起,她听得出,云栽人已经远去。 她后退了半步舒了口气,脚不甚踩到了一枚石子,她蹙眉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这时,屋内又响起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霍西洲停在桌前,与她隔了半丈远的距离,静穆凝视着她。 “娘子。”他停顿了良久,仍然不知该拿何种面目来面对她,攥紧拳,任由一股熟悉的guntang席卷过胸口,昔日的称呼在舌尖卷了一下,冲口而出。 燕攸宁坐倒在椅中,闻言,诧异地举目,尽管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听出了那个声音。 “洲郎?”接着她立刻站了起来,“是你回来了吗?你不生我气了吗?我保证我再也不说了!” 霍西洲又顿了顿,从喉间缓慢地溢出一个字,“嗯。” “我回来了。” 他看到面前的女子,脸上迸绽出惊喜交集的光采,不顾一切地朝他奔来,竹杖被甩在脚边,霍西洲闭眸,等了片刻,一个柔软的娇躯投入怀中,严丝合缝地抱紧了自己,有前世今生都难遇的温柔。 燕攸宁在抱紧他的这一刻,手中抓住了霍西洲的锦衣。 衣料触手柔滑,经纬细腻,是上等的贡缎。 “洲郎,”她把脸倚在他胸口怀中,低低地道,“你回来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霍西洲一动不动,任由她抱,脸上的神色复杂莫名。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洲郎你饿了吗?我,我煮饭给你吃……” 霍西洲看到她手背上红得扎眼的燎伤,目光仿佛被峨眉刺一刺,几乎扎出血来,忙摇头:“蘑菇吗?我不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