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之国 第242节

    士卒上了酒。王宵猎举起酒杯道：“这一战历时两个半月，虽然付出了代价，我们终究是取得了胜利。今夜在这里备些酒rou，为大家庆功！时间匆促，简陋了些，各位不要抱怨！”

    众人忙道不敢，一起举杯。

    仰头把酒一饮而尽。王宵猎道：“孟邦雄不过是乡间的游手之人，机缘巧合，做到一路总管。其人无谋略，手下军队也无章法，打败他占领洛阳其实不难。难的是，接下来伪齐和金军必然派军队来重夺洛阳。我们只有打败援军，真地牢牢占据洛阳，才能说胜利。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诸位还要努力！”

    众人一起称是。

    看着众人，王宵猎道：“没有翻过伏牛山，我们其实一直在取守势。纵然偶尔出击，也是为了救别人。现在翻过伏牛山，占据洛阳城，就是取攻势了。攻守之间转换，许多地方就不一样了。今天晚上尽情高兴，到了明天，诸位还要认真做事。击败金军援军，我们要牢牢占住这座千年洛阳城！”

    众人一起称诺。

    王宵猎坐，对众人道：“好了，喝酒吃rou，各自尽兴！”

    众人一起称好。由李彦仙带着，满饮了一杯酒。

    酒过三巡，规矩慢慢放下，气氛越来越热烈。酒量最好的李彦仙和张振两人拼起酒来。

    王宵猎看着众人，觉得心情格外舒畅。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场景。大家无拘无束，尽情畅饮。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上级下级的身份，你老我少的差别，只有放飞的热烈。

    一个人在一边默默地饮酒，吃着一条炭烤的大鲇鱼，王宵猎很少说话。说到底，王宵猎是个无趣的人，不擅长带动气氛。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大家在那里热闹。

    汪若海挪挪身子，坐到王宵猎身边，给李彦仙让出空间来。拿着一串rou，慢慢嚼着。

    不像王宵猎，汪若海不但不喜欢这种场景，对于拼酒的人甚至还有一些鄙夷。在他看来，人应该随时随地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做不合规矩的事。好在在王宵猎身边久了，学会了旁观。

    士卒上来一盘荠菜rou馅的饺子，一盘香椿炒鸡蛋，放在了王宵猎和汪若海面前。这个时候，其他人喝酒吃rou，哪个有闲心吃这些东西。

    吃了一个饺子，汪若海道：“节帅，接下来如何布置？”

    王宵猎道：“现在已经是二月，万物萌发，也是春耕的时节。但对金人来说，只要不是五六月的炎暑天气，就都是用兵的时节。这个季节，伪齐想签发百姓为军，有些困难。派来的援军，人数应该不会太多。倒是陕西来的金军，不会顾及百姓生死，可能会来大军。但是，陕西金军不超过六万人，能派四万人来，已经极是胆大了。”

    汪若海道：“有张枢密在，陕西肯定不会派这么多人来。”

    王宵猎点头：“按照正常估算，陕西来的金军应该在两万到三万。兀术与我们交过手，没有占到便宜，应该不会派万把人来送死。但是要维持住陕西的局面，派兵也不会太多。出动两三万人，按照金人以前经验，本朝所有军队都挡不住他们。只是现在，局面不同了。”

    汪若海道：“节帅说的是，来两三万人，只怕奈何不了我们。”

    王宵猎笑道：“既然从伏牛山过来，要取攻势，就不能跟从前一样。如果金军只来两三万人，我们就要有勇气让他们有来无回！在渑池围过一次兀术，时机不对，只好放他走。再在再让我围一次，绝不能放走了他们！”

    “一战歼灭两三万金军，这是本朝从来没有人做到的。如果节帅真能尽歼金军，天下谁还敢小瞧了我们！”汪若海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第588章 太原金军

    姜敏走在田间，一手捏着一把小铲子，一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寻找着肥美的荠菜。

    春天来了，田野里的野菜重新又探出头来，挖也挖不完。最近一段时间，神山县各堡寨号召，闲暇时军队到地里挖野菜，补充蔬菜的不足。姜敏带头，每天都出来挖上一小篮子，代替每天一小半的伙食。

    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种植粮食、蔬菜的季节，什么都从后方运来不可能，姜敏的军队只能尽量自己解决一部分。现在是春耕时节，每个堡寨都开垦了许多土地，单等播种。

    一个亲兵从远方跑来，到了姜敏面前叉手道：“招抚，洛阳来了公文，还请立即回寨里！”

    姜敏直起腰，把小篮子交给亲兵。道：“把篮子装满了，我们今天一半粮食告这个呢！”

    说完，随着报信的亲兵，回到了不远处的军寨。

    见到姜敏进来，参谋狄云递过公文。道：“太原有三千大军南下，来得非常紧急。原先我们认为太原来的军队是要剿灭我们，节帅认为不是。”

    姜敏接过公文，展开来看。王宵猎告诉姜敏，太原来的三千军队，主要目标应该不是神山县，而是要南下争夺洛阳城。剿灭姜敏等人之后，军队南下，走泽州入济源，配合开封府方向来的刘豫援军。姜敏初到神山，立足未稳，如果判断很难阻挡金军的进攻，可以先躲进山里。

    把公文放下，姜敏闭目思索。

    三千金军，当然不足以对付王宵猎的大军。之所以南下，主要是为了配合刘豫。伪齐立国不久，刘豫对自己的军事力量非常没有信心。没有金军相助，甚至连出兵对付王宵猎的勇气都没有。真正要夺洛阳，金军不能够依靠太原府的金军，还是要从陕西出兵。

    想了很久，姜敏睁开眼睛对狄云道：“火炮已经筑好了，能不能在十天之内安到中部的几个寨子上去？”

    狄云道：“道路不好，想拉过去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到了城寨再铸，不用拉来拉去。”

    姜敏道：“太原大军已以南下，到城寨去铸怕是来不及了。必须想办法把炮运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如果城堡上面没有炮，想挡住金军，只怕有些难。”

    狄云道：“招抚，节帅若我们抵挡金军有困难，可以躲到山里，放金军过去。到时出山堵截金军后路，对他们的威胁岂不更大一些？三千金军，前方大军抵挡起来不难。”

    姜敏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是三千金军，不多也不少，我才不想放他们过去。三千人，金军哪里会考虑后路的问题？他们走一路抢一路，州县再穷，也够吃几天。一旦放他们过了天井关，就不知要祸中原多少地方！”

    想了又想，姜敏断然道：“就是用人抬，也要把火炮抬到城寨上去！我们城寨完好，只要有火炮相助，金军要从神山县过去，痴心妄想！节帅已经攻下洛阳，不管是东边攻下泽州，还是西边攻下绛州，我们都不会再这么困难。有后方相助，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狄云道：“一门火炮两千斤重，要想抬上城寨，着实不容易。”

    姜敏道：“不必多说了，用人抬过去！金军到晋州，再到神山县来，快则十天，我们要十天内装好！今天晚上就招人来，一起想办法！两千斤而已，只要人多，总能抬过去！”

    以现在的技术，想对敌人造成足够的威胁，铁炮最少要重一两千斤。即使这么重，与青铜火炮相比威力也差了许多，不适合用于野战。但用来守城，对付金人足够了。

    贾谷镇附近的宋军军营，曹智严放下公文，对参谋费立道：“洛阳来的公文，说太原府有三千金军南下。节帅判断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能想从泽州天顶关南下，配合开封府来的刘豫援军。三千人倒是不多，只是他们飘忽不定，一时捉不到他们。我们只要守住黄河渡口，想来他们没有大的作为。”

    费立道：“都统说的不错。洛阳方向有中军，金军想从孟州过黄河没有可能。算来只能从汜水的几个渡口过河，我们守死就是了。我们这里，看的还是刘豫能来多少援军。”

    曹智严道：“节帅攻破了洛阳城，刘豫便就在境内广签百姓，似要大举来攻的意思。不过附近州县百姓不多，刘豫只能从河北州县下手。一时间哪里能有多少签军？没有签军，来的兵马也不会多。”

    刘豫军制杂揉宋金两朝，还有一些自己的脑洞大开，像个四不象。一旦决定动兵，刘豫会在境内签百姓为军，称为签军。签军的作用，主要是为正军运粮，兼做军中杂役。签军的数量不多，正军的数量当然也不多。

    看了一会地图，曹智严叹道：“节帅占领洛阳太快，现在的局势一时之间看不清楚。按照部署，我们应该是从密县取郑州，牛都虞候与解都统则率右军出颍昌府，前出占领尉氏。伪齐援军来攻，我们在郑州与敌正面交战，右军则从尉氏威胁敌后。明天我们就到郑州城下了，伪齐援军却还不知道谁来。”

    费立道：“刘豫登基后，这是他们与本朝的第一场大战，想来不会大意。听说伪齐的兵马，都在其子刘麟管下，应该还是由刘麟领兵吧。”

    曹智严道：“这个刘麟，以前只是个富家衙内，从来没有领过兵。他爹当了皇帝，自己便做个大将军，不是来玩笑吗？我们数万兵马，对上这么一个人物，找谁说理去？”

    费立突然道：“对了，几个月前李成投降伪齐，会不会是他来？”

    曹智严听了，沉思一会道：“这个李成倒是个人物。听说带兵甚有章法，作战勇猛，为一时良将。只是本朝再三招降，李成就再三反叛，怎么也无法让其安心。现在投奔了刘豫，真能够尽心尽力？”

    费立道：“听说刘豫对于归降他的人都格外大方，官封得高，钱给得多，而且不加限制。李成愿意真心投效，也难说得很。此人带兵多年，倒是个劲敌。”

    李成本是为雄州归信人，据说能挽弓石，初为弓手。金军攻占雄州后，李成带人渡河南下，屡被封赏。两次被宋朝招安，两次反叛，最后被击溃后降伪齐。

    赵构对李成非常欣赏，多次想把他招安，只是奈何天不遂人愿。据说李成用的钢刀重七斤，被击溃后，钢刀送到赵构面前，赵构还唏嘘良久。

    两宋时间的群盗中，不是每个人都举止可笑，不成大器。李成带兵军纪严整，而且律己极严，抢到了钱就分给部下。部下有疾病，亲自嘘寒问暖。可以说，书本上良将要做的事，李成基本都做了。只是最后遇到岳飞，数十万大军作鸟兽散，只能投奔伪齐。

    如果伪齐来的援军是李成，倒是个劲敌。曹智严沉思良久，趴到了桌子上，仔细观看地图。

    郑州位于开封府和河南府之间，城池坚固，在黄河水道改变后，某种程度上代替了以前汜水关的作用。曹智严不担心自己守不住这座坚城，他担心的，是能不能配合牛皋和解立农的右军，全歼援军。

    第589章 陕西大军

    河南府衙，王宵猎站在院子里，看着庭前的一丛牡丹花。花时尚小，花骨朵却纷纷杂杂冒了出来。

    汪若海从房里出来，看见王宵猎。上前道：“欧阳公云，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天下间的牡丹有千百种，再没有一处强过洛阳了。不过其中最好的品种，是姚黄和魏紫。只是我们入洛阳时间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还种得有这两种。”

    王宵猎道：“这些东西我可不懂。只是看这花长得繁盛，花骨朵又大，着实可爱。”

    汪若海就笑。道：“自我们占领洛阳，已经十几天，金军和伪齐还没有动静，倒是太原来了三千金兵。节帅认为他们应该是南下配合刘豫援军的，可是现在没有刘豫援军的影子，倒是让人摸不透他们要干什么。”

    王宵猎道：“太原府出兵，应该在我们占洛阳之前就定了。最初的时候，可能他们就是要剿神山县姜敏。只是我们占了洛阳，又多了心思，想南下占领泽州，威胁我们了。”

    汪若海道：“三千金军，当得什么用？”

    王宵猎道：“我们可以不当回事，但却可以壮刘豫的胆。让刘豫自己派兵来援洛阳，十之八九他是不敢的。但现在这个时候，金军哪里能抽出人来？除了陕西，就只有太原府了。唉，说起来，来的金军和伪齐军队，到现在都没有个头绪。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有些看不起。”

    正在这时，董震从参谋厅出来。见到汪若海，快步上来道：“参议，前方军情！”

    汪若海接过董震整理的情报，快速浏览了一遍。对王宵猎道：“节帅，陕西方面有动静了！”

    王宵猎道：“进去说！”

    进了官厅，王宵猎对汪若海道：“陕西金人如何布置？”

    汪若海道：“金军会来多少人还不清楚，但后方的降将已经开始行动。府州方面，折可求招集兵马，估计会有一万多人南下。延安府的郑建充，同样聚兵，可能会有两三万人。南边的州县已经开始征粮，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会在京兆聚集。加上到时西边来的金军，人数不少。”

    王宵猎看着地图，道：“除了府州和延安府，杂七杂八金军还能再聚起一两万人来。如此一算，仅来的伪军就有五六万人。如果金军再来两万，八万大军，确实可以来救洛阳了。”

    汪若海道：“五六万伪军，不知道他们战力如何。”

    王宵猎道：“不会太强，但也不能小看了。如果金军连战连胜，伪军必然士气高涨，战力自然强。如果我们当头一棒先打败了金军，伪军士气消沉，那可就不好说了。”

    汪若海点了点头，一起看着桌上的地图。

    看了一会，王宵猎用手指大致量了一下距离。道：“金军可能会聚集于京兆府，而后东进。算算时间，应该是一个月后了。算金军来两三万人，加上伪军，应该有八九万之众。其中的金军，是他们的箭头，我们应该盯着打！命令在商州的军队，密切注意京兆方向动静。金军大军出动，他们要敢于出击。最好占领蓝田，真接威胁金军的后路。命令在卢氏县的邵凌，提前出山，直接威胁虢州。我们的军队，要占领渑池县。等到金军来时，及时撤退，把渑池县让给金军，在新安县堵住他们！那个时候，邵凌占领虢州，进攻陕州。只要堵住了陕州，来再多金军，也要全部在新安县附近吃掉他们！以七万多人对金军的八九万人，这是一场硬仗！”

    “是啊，是一场硬仗！”汪若海道。“本来以为，金军会派自己人来。却没想到，他们先调伪军出战。”

    王宵猎道：“我们不打上几场胜仗，伪军是不会少的。来的伪军既不能轻视，也不能过于看重了。一旦正面击败了金军，就要给伪军痛击！直娘贼，这样的仗打的真是窝囊！”

    本来王宵猎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加上伪军，反而成了劣势了。这些伪军很讨厌。正面作战，他们的战斗力未必有多高。但金军一旦占据上风，这些人就会为虎作伥，一不小心就被咬上一口。

    折可求和郑建充都算是名将，打过硬仗，不可等闲视之。当然，经过多年征战后，他们的兵到底有多少，也是个疑问。在四五月间出动八九万大军，关中地区的百姓又要被剥一层皮，还耽误了今年庄稼的耕种。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王宵猎才直起腰来道：“参议，这一场仗如果打赢了，洛阳就可以安稳很久了！”

    汪若海道：“是啊，这次败了，金军除非调集倾国之力，不然是再不敢来了。”

    王宵猎道：“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胜了，就动摇了金军在陕西路的根基。这两三年间，降金的将领何止百数。没有他们，金军怎么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战据陕西路？这次把降将打痛了，也给其他人做个榜样！”

    汪若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是啊，开封府陷落之后，能够坚决抗金的人有多少呢？很多将领，都是望风而降，导致大片国土沦丧。金军在陕西的兵力不多，现在的数万人，主要目的也是川蜀。地方告谁守？当然是降将。这次把降将打痛了，其余的将领就要好好想想了。以后的陕西，就容易得多。

    王宵猎占领洛阳，实际上堵住了陕西金军的退路。只是这个时代，金军还可以北上走河东路，无非是路难走一点而已。没有大军驻守的地区，对于金人来说，如入无人之境。

    弯下身，王宵猎紧盯着桌上的地图，暗思对策。金军出动如此多的兵力来救洛阳，也是因为他们明白，被王宵猎占领了这一地区，占住脚跟，金军就失去了在陕西的优势。而王宵猎，要想办法发挥自己的优势。

    从王宵猎踏进洛阳城的那一刻起，就搅动了天下的棋局，宋金双方跟以前再不一样了。

    第590章 能守住吗？

    凤翔府，是金军在陕西的大本营，也是兀术的帅帐所在。王宵猎占领洛阳，对陕西金军影响很大，一直商量着救援。不过，兀术来陕西的时候，与王宵猎交过手，被围在渑池，差点全歼。对于救洛阳，心中犹疑。

    三月初，兀术把金军在陕西的统帅撒离喝和拔离速招来，一起商量。

    府衙官厅里，三人的案前摆着大块的rou，还有大碗斟满的酒。下面还有美人起舞，上面兀术、拔离速和撒离喝三人十分惬意。大碗喝酒，大块吃rou，有宝马美人，这不正是梦想中的生活。

    喝了几碗酒，拔离速道：“刘豫决定以皇子刘麟为帅，以李成为先锋，出兵五万救援洛阳。他再三请求，要我们派兵助他。没有办法，太原府只好出兵三千，走晋州、泽州南下——”

    兀术听了不由皱眉：“为何不走隆德府？走晋州还要多绕道路。”

    拔离速道：“在晋州的神山县，王宵猎派了人在那里，建了许多堡寨。家兄的意思，是顺便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