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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太傅沉痛地闭上眼。 温延清蓦地撩起眼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二,我不想改名,想继续叫云娆。” 云娆是容珺帮她取的名字。 当时他不过十二岁,却已进退有度,喜怒不显于色。 少年面上总带着温柔的笑容,眼里却鲜少有真实的笑意。 云娆到现在都还记得少年替自己取名时,眼中那难得一见的灼灼笑意。 容珺帮她取名的那天,正是他挨完家法被罚跪在祠堂外淋雨,她哭着鼻子偷了伞去帮他挡雨的那一日。 当雨过天晴,湛蓝色的天空再次浮现几朵淡淡的白云,绚丽的彩虹悬挂于上时,容珺忽然说,他已经帮她想好名字。 “以后你就叫云娆。”少年说,“我希望你能像云朵一样自由,也像漫山遍野的花朵那般摇曳妖娆,尽管风吹雨打依然坚强地华丽绽放。” 六岁的她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看得出他替自己取名时是带着真心实地的笑意与渴望。 温斯年面露难色:“你毕竟是在荣国公府长大的,不改名的话,恐怕……” 岑太傅也道:“我听元烨说,容大对你异常执着,你如今好不容易死遁,不改名的话,他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你根本没有死。” 这些云娆当然都知道。 她笑了笑:“容珺为七皇子陆君平的义兄,我就算改了名,不用等到皇上认我为义女,只要我一进宫拜,他很快就会从陆君平口中得知我根本没死。” 温斯年还是不赞同:“好,既便如此,国公府上下的人也都知道你叫什么,应该也有不少人见过你的模样,要是让人知道你曾经当过容珺的通房……” 云娆眼神暗了暗:“可是我很喜欢云娆这个名字,而且一旦我真被皇上收为义女,长公主也迟早会认出我。” 她很喜欢容珺帮她取的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了她两世,对她而言,有极大的意义。 虽然她知道知知就是自己小时候的小名,但毕竟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她了,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叫她知知,一切都让她觉得很陌生,也很不安。 岑太傅见女儿如此坚持,说话还条理分明,心中不由得微微讶异。 他原以为知知从小吃了那么多苦,又是当乞儿又是当丫鬟,最后还被强占成为通房,被迫成为外室,很可能是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与原则的小姑娘。 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虽然是胆小娇弱了些,却很有自己的原则,甚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算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太子太傅,舅舅是丞相,她也没有过于害怕或过于卑微,什么想法都不敢说。 岑太傅目光复杂的看着女儿。 温斯年沉吟片刻,道:“那,留下娆字,就叫温娆可好?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叫你知知,也能喊你娆儿或阿娆,你觉得如何?” 云娆稍做思量,很快地点头笑道:“好,以后我就叫温娆。” 岑太傅问:“还有吗?知知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云娆说,“第三,我想见岑夫人。” 岑太傅沉默了下,似在斟酌用词:“你娘她……自从你被掳走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有点神智不清,前几年我们以为找到了你,结果那个姑娘并不是你,在那之后,她的病就又重更了,一直将岑时卿当成你。” 岑太傅语气沉重:“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只是我怕你会难过。” 难过吗? 云娆想了下,居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难过。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关系,她心理早就做好最糟糕、最失望的准备。 她甚至想过,小时候那些倍受宠爱的片段,不过是她太痛苦而产生的幻想,她的家人就是那么狠心,从小就不爱她。 云娆看着岑太傅,笑了下:“您别担心,我不会难过,因为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已经过了。” 岑太傅突然就红了眼。 云娆没有看到,她已经低下头,自顾自道:“我还有最后一点要说。” 温斯年心里也不好受,小姑娘短短一句话,就将这些年来的委屈全都道尽。 她远比自己预想中还要聪明,还要坚强。 她不太像乞儿出身,无父无母的丫鬟,自然也不像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却很像是从小就受过良好教养,饱读诗书的小家碧玉。 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看得出来,小姑娘这些年其实被人照顾得很好,温斯年心中欣慰。 “知知想说什么就说,无需客气。” 云娆犹豫了下,抬头环视众人,语气不安,声音极小:“最后一点,可能有点无理取闹。” 她跟在容珺身边许久,其实也在他身上学了不少,明白何谓以退为进,明白何谓适时的示弱。 小姑娘微微低着头,蜷缩着细肩,双手已经用力的握得发白,一看就知道紧张得有多厉害,让人忍不住心疼,想要保护她。 岑太傅本来就内疚,见女儿这般谨小慎微,心里就更难受了:“知知说,不用怕。” “舅舅以后可以不要让岑时卿来相府吗?我不想看到她。” 温斯年笑了下:“自然可以。” “并且,”温斯年看着她,嗓音十分温和,“这不算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