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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试图缓解:“江律,熟人吗?” 傅佳辞没理会任何人的话。 “我是今天的面试者傅佳辞,一个月前刚拿到津州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民商法的本科学位证。” 说完这句,她再没有别的台词了。 她只准备了这一句,再来之前,她就告诉自己,不论今天发生什么,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是个自私的人,当年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放弃念大学,又把江岷的生活搅成一滩浑水。 她活了二十八年,好事没做过几桩。 可是因为江岷,她努力地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岁月留在人身上的痕迹是很明显的,只听声音,江岷就听出了她的变化。 然而傅佳辞却没有在江岷身上看到任何的变化。 他仍旧穿着白衬衫,留着干练的短发,眉宇凌厉,像一团刺骨冷清的雾。 他讲话时,语气淡淡的,带着客气的疏离。 场面在江岷的无声中僵持了一阵,律所的HR杜芳玲主动解围,问道:“傅小姐有没有在律所的实习经历?” “我的经历都在简历上了,没有任何相关的实习经历。” 傅佳辞的态度还算谦逊谦逊,所以即使她说出口的话有几分傲慢,也并不惹人厌。 “那傅小姐为什么想来应聘这个岗位?” 傅佳辞的眼睛一刻也不转移地盯着江岷。 “想来试试。” HR试图引导她多说一些。 傅佳辞漂亮又坦白,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很好听,杜芳玲作为女人也想听她多说几句。 沉默很久的江岷开口打断杜芳玲的话。 “下一位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江岷抬起头,透过镜片,黑沉的眼睛看向傅佳辞。 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傅佳辞就开始思考一些名为“宿命”“注定”的词语。 那天,他没有穿白衬衣,而是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他们在廉价的霓虹灯下相遇,在台风夜相拥。 故事的开始,也许更像一场闹剧,但那天的氛围很好,像在演电影,不论是酒吧的灯光,还是突然来袭的台风,都在悄悄地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抬头,只看了她一眼,就勾走了她蠢蠢欲动的心。 她蓦然意识到,这些年江岷的外貌也好,性格也好,甚至眼神从没变化过。 变化的,是她自己。 被江岷当场不给面子,傅佳辞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那看来是无缘了。” 她的体内一直拥有一套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此刻,她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失落。 “江律师,有缘再见了。” 她起身,把自己手中的简历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笑着离开。 杜芳玲对傅佳辞很好,试着挽留她,江岷却打断了,“杜老师,虽然我没有提出对面试者的学历有要求,但…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么?” 江岷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但这次杜芳玲确定是他自己说过,没有学历要求的。 傅佳辞简历上证件照的形象、气质都很好,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也没过法考,但是江岷自己亲口说,这个职位不需要那么高的条件,再说嘛,江岷也是个男人,怎么会不喜欢美女呢。 杜芳玲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杜芳玲是李正的人,她被江岷当场不给面子,朝李正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正也很为难,他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请来江岷的,怕合作还没开始,就惹他不快,江岷可不是缺违约金的人。 他出言缓解气氛,“是杜律没有考虑周到。” 杜芳玲是女人,直觉倍儿准。 “江律认识刚才那位傅小姐?” 江岷没有否认:“以前认识。” 杜芳玲说,“当着人家的面,说学历,有点伤自尊。” 有些事,背后可以讨论,但当面说,就是自大、傲慢、没教育。 李正觉得江岷今天很反常。他四年前跟江岷认识,他一向修养好,从不当面给人难堪。 李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面试者不少名校毕业的学生,都是冲着江岷的名气来的,却没一个能让江岷满意。 休息的时候,他跟李正打趣问:“我这么有名么?” 李正曾分析过他辩词,从逻辑角度来说,江岷就是无懈可击的。 他本身就是江岷的崇拜者,回答起这个问题来,滔滔不绝:“能在美国顶尖律所混到这个位置,说你是华人之光也不过。一年前芝加哥的那场百万美元诈骗案庭审我来来回回看了十二遍!那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演出!法官宣布罪名不成立的时候,我跟前律所的同事们都尖叫出来了!” 江岷却没有李正那么激动,他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声并不好。” 李正激动地说:“那是他们不懂我们的职业!” 江岷认为李正太过言重。 这只是一份职业而已,它要求的是专业素养,而不是神圣的理想抱负。 所谓高深的远大理想,都不及深夜里阅读法条的枯燥。 为了一份工作,弄瞎眼,浪费人生,那不值。 他拍了拍李正的肩:“我去躺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