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第915节
第1549章 绝境 正门这边响起厮杀声,仓门其他各门的兵士自然都以为敌军是强攻正门,纷纷向这边过来增援,只留下极少数的兵士看住其它仓门。 龙鳞骑兵是堵着仓门砍杀,如此却是让仓库里大部分兵士无法冲出来,虽然辽东兵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但却无法发挥出优势。 双方厮杀在一起,都是奋力砍杀,龙鳞禁军的战斗力自然不是辽东兵能相比,这些禁军配合默契,虽然都在力战,但自我保护的却是极好。 要打人,先学会挨打。 禁军的训练,不但要学会如何杀人,更重要的是学会如何自保。 实际上龙鳞禁军在训练之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训练各种防御技巧。 其他各路兵马的军士训练起来,主要是训练进攻技巧,防御技巧虽然也会训练,却并非主要训练科目。 这一点与龙鳞禁军自然是大不相同。 龙鳞禁军是属于卫戍兵马,他们训练的要点,是在防御之中找寻良机给予敌人致命杀伤,所以即使出手,也会随时变成防御姿态,而且注重防御的训练,也让他们对身边的情况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 双方在仓门互相砍杀,看上去十分惨烈,不过龙鳞禁军的死伤十分有限,倒是辽东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损失不小。 许慎以身作则,冲杀在前,虽然身上也挨了两刀,但却不是致命伤,兀自悍勇拼杀。 宇文承朝连砍数人,瞅见许慎悍勇异常,又见他悍勇,便要催马靠近过去,只是这仓门内外杀成一团,一时间要靠近过去并不容易。 便在此时,忽听得粮仓之内传来阵阵杀声,后队的辽东兵听得背后传来马蹄声,都是吃惊,回头看时,却见到众多骑兵从背后杀过来,正是聂老本和高长豆两队骑兵迅速从两翼破门,而后迅速从背后袭杀过来。 仓门外的禁军骑兵听到仓内的马嘶声和喊杀声,士气大振,齐齐呼喊,声震夜空。 同一片夜空之下,皇甫云昭带着上千人马自西向东穿行在顺锦城内。 他意识到东门肯定出了大问题,但却料不到崔薄竟然是内应,更想不到崔薄已经打开东门,放了龙锐军入城。 崔薄是正儿八经的辽东将领,祖上也是跟随武宗皇帝东征,虽然崔家在辽东军中算不得有什么势力,但崔家几代人也都是吃着辽东军的饷银。 崔薄算是宋世相的部曲,一直在宋世相麾下效命,深得宋世信的信任,而宋世信则是皇甫云昭的嫡系,所以崔薄也算是皇甫云昭的自己人。 正因如此,上次崔薄损兵折将,皇甫云昭因为是自己人才网开一面,没有从重处罚。 此番崔薄主动请缨,一副要将功赎罪的诚意,这让皇甫云昭颇为赞赏,将其安排在东城守卫城门。 示意他根本想不到崔薄竟然早已投敌。 “将军……!”刚刚进入东城范围,就见到两骑迎面飞马而来,都是异常狼狈,看到皇甫云昭,都是喊道:“敌军入城了,他们……他们杀进城了……!” 皇甫云昭大惊失色,厉声道:“怎么可能?他们如何入城的?” 敌军没有攻城武器,要在这短短时间内攻入城内,根本不可能。 “崔……崔薄是jian细,他投靠了敌军。”一名骑兵上气不接下气道:“他打开了城门,放敌军入城,我……我们几人趁乱跑出来,正要去向将军禀报……!” 皇甫云昭身体一震,显出骇然之色。 但此刻他已经隐隐听到东边传来马蹄声,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思崔薄为何会投敌,只想了一下,当机立断道:“粮仓,去粮仓,焚毁粮食,不要让他们夺走。” 顺锦城内粮草满仓,若是被龙锐军夺了去,无疑是如虎添翼。 他心里很清楚,敌军入城之后,首先要拿下的肯定是粮仓和军械库。 军械库已经顾不上,即使赶过去,也不可能迅速销毁兵器,但是如果抢在敌军之前赶到粮仓,还是能够一把火将粮仓烧毁干净。 敌军已经入城,皇甫云昭其实知道在敌军入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大势已去,这座城很快就会被龙锐军掌控。 即使现在将守城的几千兵马全都召集起来,那也无法与数倍敌军相抗,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烧毁粮仓,毕竟每一颗粮食落入秦逍手中,都将成为对付辽东军的军粮。 皇甫云昭一马当先,军士们列队随着皇甫云昭迅速向粮仓进发。 这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皇甫云昭只盼龙锐军尚未赶到粮仓,进入南城,距离粮仓不到两条街,却依稀听到粮仓方向传来厮杀声,心下一沉,高声道:“快!” 他知晓自己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龙锐军分明已经杀到了粮仓。 但好在那边尚有厮杀声,这就表明粮仓还没有被夺下。 他快马加鞭,身后军士也是飞奔,想着尽快增援过去。 他知道前面有条巷子,巷子虽然狭窄,但从巷子穿过,却是最近的路途。 他一马当先,穿过街道,正要入巷,但本能还是让他勒住马,环顾四周,神色警觉。 除了粮仓方向传来杀声,这街巷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近千兵马尾随在后,却是显得颇为拥挤。 皇甫云昭目光扫动,骤然间,身体一震,回身道:“撤,快撤,有埋伏!” 他却是借着月光,发现了屋檐边竟然有影子晃动。 身后的军士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得一支响箭直冲云霄,也就在此时,街道两边的屋顶上,竟然响声大作,辽东兵立时便瞧见,无数身影出现在两边的屋顶上,这些兵士俱都是长弓在手,弯弓搭箭,对准了街道上的军士。 但对方却没有立刻射箭,黑压压的身影给辽东兵带来恐怖的压力。 皇甫云昭心中恼怒,他实在没有想到龙锐军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毫无疑问,敌军对于城中的地形异常熟悉,甚至猜准了会有援兵向粮仓增援,所以在此设下了埋伏。 皇甫云昭握刀在手,拉着马缰绳,他心知自己已经进了陷阱,这时候但有动作,敌军必然是箭矢齐发,自己手下这些兵士会死很多人。 “皇甫将军,降了吧!”对面的屋顶山,一道身影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盯着皇甫云昭,高声道:“大势已去,不要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是……是崔校尉!”有辽东兵惊呼出声。 皇甫云昭当然也听出对方的声音,月色之下,看到对方身形,正是崔薄。 见到崔薄埋伏在此,皇甫云昭怒不可遏,但却还是保持镇定,冷笑道:“崔薄,秦逍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连家眷也不顾,背叛辽东军?” “将军放心,就在几天前,鄙人的家眷都已经安然从辽东撤走。”崔薄道:“大将军当然不会让我的家眷受到牵累。” “大将军?”皇甫云昭冷哼一声,道:“你口中的大将军是谁?” 崔薄道:“自然是冠军大将军。汪兴朝拥兵自重,背叛朝廷,岂能还是大唐的大将军?” “崔薄,本将自问待你不薄。”皇甫云昭道:“你几代人都是吃着辽东军的饷银,受辽东军大恩,如今竟然背叛投敌,此等卑鄙无耻之行径,不觉得辱没祖宗?” 崔薄朗声道:“皇甫将军,正因为顾念旧情,也因为你为人还算正派,我才没有立下杀手。你说我崔家几代人吃着辽东军的饷银,这是大错特错。饷银来自朝廷,更是来自东北的百姓,我吃的是朝廷的俸禄,食的是百姓的粮米,与辽东军有何干系?”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辱没祖上,若是追随汪兴朝背弃朝廷荼毒百姓,那才是辱没祖上。正因为不想数典忘宗,我才要追随大将军平乱。” 皇甫云昭冷笑道:“好个伶牙俐齿,本将以前倒没看出来。”紧握马刀,冷冷道:“你向本将主动请缨,要出城夜袭,自然是假做姿态,想要取得本将信任。只可叹本将竟然反没能看出你的虚伪,竟然被你蒙骗,将东门交了给你……!”想到自己一时疏忽,导致顺锦城被里应外合轻易攻破,心中懊恼无比。 “皇甫将军,大势已去,还望你体恤兄弟们,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崔薄叹道:“辽东军不该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结局。” 皇甫云昭缓缓抬起手臂,举起战刀,正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屋顶爆射而出,直向皇甫云昭这边射过来。 皇甫云昭吃了一惊,便要挥刀抵挡,但那支利箭到得近处,却还是没有直接射向他,而是从他身畔掠过。 他知晓这并非对方的箭术不佳,而是故意如此,目的是给自己一个警告。 “久闻皇甫将军大名。”崔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一道身影走上前,站在了崔薄身边,声音平和,但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是远远传开:“将军到了今日还不能悔悟,弃暗投明,那就真的让人遗憾了。” 皇甫云昭盯住那身影,打量两眼,想到什么,有些吃惊道:“你……你是秦逍?” 第1550章 御赐战旗 “正是本将!” “秦逍,你收买jian细的手段,确实了得。”皇甫云昭叹道:“我大意疏忽,所托非人,才让你得逞。否则你是绝无可能拿下顺锦城。” 秦逍摇头道:“你错了。你的失败,不是我有多算计,而是辽东军病入膏肓,自己走到了绝路。崔校尉无非是洞悉是非,才会弃暗投明。” “事到如今,也不必废话。”皇甫云昭握紧刀,“真正的辽东军,绝不做屈膝投降之辈。” 秦逍也不多言,只是一抬手,后面立时上前一人,手拿一面旗杆,挥动起来,旌旗在夜风之中招展,却正是那面圣人御赐的战旗。 “你们都看到了。”秦逍的声音陡然提高,劲气十足,在整条长街弥散,“这是大唐天子御赐的龙鋭战旗,代表着大唐。你们若是向天子御赐战旗挥刀放箭,那就是将刀锋指向大唐。此前或可说你们是受蛊惑,但如今御赐战旗在此,你们还要对抗天子之军,那就只能是叛乱。” 旌旗招展,所有人都是看向那面战旗,握着兵器的手不自禁松了一松。 “本将奉旨平叛,只诛首恶。”秦逍冷声道:“若是你们迷途知返,放下兵器听从朝廷旨意,本将可以保证你们绝不会受丝毫牵连。否则……即使你们战死此地,也只能是以叛军之名抛尸荒野,遗臭万年。”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盯住皇甫云昭,厉声道:“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 两边屋顶上的弓箭手们拉满了弓弦,只待秦逍一声令下,立刻放箭。 辽东兵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经是身处绝境,此时只要反抗,对方必然是万箭齐发最后只怕也活不了几个人。 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街道东边出现大批的骑兵,瞧那些骑兵装束,一看就知道是草原骑兵。 众人吃惊之间,又听得西边也有马蹄声传来,却是众多真羽骑兵迂回绕到了西边,从西街包抄过来。 本来屋顶上布满弓箭手,辽东兵就已经身处绝境,此刻长街两边大批真羽骑兵杀出来,完全阻绝了道路,辽东兵心中都是骇然,知道是真的踏入了无处可逃的陷阱。 皇甫云昭也是变了颜色。 他心中自然已经清楚,这要是打起来,手底下这千把号人肯定是全军覆没。 可是让他就此放下兵器,他也实在不甘心,更是不敢。 他的家眷俱都在辽东,没能守住顺锦城,已经是大罪,若是就此向秦逍投降,自己的族人肯定也是大难临头。 “皇甫将军,或许你还没有收到消息。”秦逍缓缓道:“就在数日前,你府中上下二十三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此事汪兴朝应该还没有告诉过你。” 皇甫云昭吃惊道:“你说什么?” “我不瞒你。崔校尉维护朝廷,配合我军入城,在此之前,为了保证他一家老小的周全,我们已经暗中派人将他的家眷偷偷从辽阳城转移。”秦逍道:“转移之时,也顺便将贵府老幼全都转移出了辽阳城。” “你们……!”皇甫云昭惊骇道:“不可能,你……你们怎么可能做到?” 秦逍淡淡一笑,道:“这个计划确实废了不小功夫,而且花了不少人手。” “秦逍,你真当本将是三岁孩童,任你欺骗?”皇甫云昭怪笑一声,道:“我的家眷岂会轻易跟你们走?而且辽阳城守卫森严,一群人要从辽阳城离开,你以为那般容易?” “当然不容易。”秦逍道:“说服你的家眷离开,确实很难做到,所以只能在食物里放了一些药物,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毫无知觉。你自然知道,贵府的厨子月钱不多,要收买两名厨子,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放心,药物对你家人并无伤害,只是可以保证他们在出城之前兀自在昏睡中。” “简直是卑鄙。”皇甫云昭惊怒交加,厉声道:“秦逍,你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城门守卫森严,他们又如何能出去?”但这话一问,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更是凝重。 “能收买厨子,区区城门都尉又如何收买不得?”秦逍叹道:“上行下效,辽东军将领一个个贪墨成风,一个都尉一夜之间能够挣上一辈子都及不上的银钱,又怎会不听话?而且那名都尉次日就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你这一辈子肯定都是见不到的。” 皇甫云昭单手握拳,青筋暴突。 “若是别人,我们也不会花费人力物力去做此事。”秦逍长叹一声,道:“只是我听闻皇甫将军为人还算正派,而且心中还有家国之念,这才不想看到你为了汪兴朝那干人遗臭万年。皇甫家世代忠良,几代人都为国立下赫赫战功,若是留下叛乱之名,实在令人遗憾,所以才想给将军一个机会。” 皇甫云昭冷笑道:“本将受大将军厚恩,就算家眷被你挟为人质,也不会屈膝求饶。”抬起手臂,还未挥刀,边上早有人叫道:“将军且慢!” 皇甫云昭一怔,那人已经跪下道:“将军,您若要死战到底,卑将必当追随将军同生共死。可是将军现在若是对御赐战旗挥刀,那就真的是反叛了。卑将三代人都是皇甫家的部曲,不想看到皇甫家的忠名受损,求将军再三思。”